第四百八十一章 一语成谶(第3/4页)
梁师成将奏章递给王黼。
王黼接过,低头一看,原来是知真定府沈积中的。
王黼的脸上立刻展开了笑容,道:“沈积中这个人向来好卖弄文采,善用夸张,官家不必信以为真。”
沈积中原任户部员外郎,是王黼将他提拔起来派往真定府的,本想让他去河北好好打探一下辽国内部动静,为北伐收复燕云出力邀功,谁知他却屡次上奏呼吁“辽不可伐,金不可邻”,与朝内反对北伐之臣遥相呼应,引起童贯强烈反感。
王黼对沈积中也很厌烦,早就想找个合适位置将他调离。
王黼又道:“臣估计童太师的奏章也应该快到了,且看看他是怎么说的。”——王黼觉得,他们大宋虽然失利,但战果不可能像沈积中所说的那么严重。
不久,银台司果然将童贯的奏章呈送了过来。
童贯的奏章共三篇,全都是弹劾——一篇弹劾种师道,说种师道:“天姿好杀,临阵肩舆,助贼为谋,以沮圣意。”一篇弹劾和诜,说和诜:“不从节制。”第三篇弹劾高阳关路安抚使兼河间府知府侯益,说他:“探报不实。”
王黼很快就领会了童贯的用意,“让种师道与和诜承担此次兵败的责任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王黼马上符合童贯说:“官家,太师在奏章中讲得很清楚,都是种师道与和诜二人没把大军带好,才遭此失利的。如果他们能遵照官家的谋划,认真执行巡边三策,情况就绝不会至此。为正军法,臣建议将此二人流放岭南。”
赵佶对种师道在河北的表现很失望,不,应该说非常失望!
但赵佶转念又一想:“种师道可能是太老了,已经不适合统兵了。”
念及至此,赵佶问王黼:“种师道今年七十多了吧?”
梁师成抢着回答说:“已经七十二了。”
赵佶轻叹一声,道:“人生七十古来稀,他都七十二了,就不要流放了,给他降职致仕吧。”
王黼问:“那和诜与侯益呢?”
赵佶说:“和诜不是主将,军事失利不能让他来承担主责,但他作为副都统兼雄州知州,也不能脱了干系,将他调离雄州降职处分,侯益也同样降职处置。”
六月十二,朝廷诏书下达到雄州,责令将种师道押赴京师枢密院,接受处罚,和诜调任亳州团练副使,安置在筠州,侯益调任濠州知州。
不得不说,赵佶虽然昏庸,但却并不是一个苛刻之人,否则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打了败仗的种师道等人。
王黼又道:“至于李衍所打败的那十万联军,应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官家您想,他们是由多家联合在一起的,互不统属,中间兴许还有颇多龌龊,怎能齐心协力,所以,被李衍捡了个便宜,很正常。”
赵佶觉得王黼说得很有道理,对李衍的警惕之心稍稍降下了一些。
……
种师道回到枢密院,写了一份谢表:
臣总戎失律,误国宜诛。厚恩宽垂尽之年,薄责屈黜幽之典。属兴六月之师,仰奉万全之算,众谓燕然之可勒,共知颉利之就擒。而臣智昧乖时,才非应变,筋力疲于衰残之后,聪明秏于昏瞀之余,顿成不武之资,乃有罔功之责,何止败乎国事,盖有玷于祖风。深念平生,大负今日!臣拊赤心而自誓,擢白发以数愆。烟阁图形既已乖于素望,灞陵射猎将遂毕于余生……
尔后,种师道默然离开东京,然后来到了陕西终南山下,隐居在豹林谷中,过起了平静的生活,他以为他此生将会在这里终老。
然而,世事总是那么难料……
……
种师道走了。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种师道不能说没错,但主要责任却不在种师道,他只不过是在替童贯等人背锅,是在给童贯等人当替罪羊。
这天晚上,行军参谋刘韐酒后失言,他对种师道的一个名叫康随的属官说:“种老将军,乃关陕明贤之后,从军几十年来,提兵所向,何战不克?何城不下?今日白沟蒙羞,可惜,可叹!”
康随说:“这次出兵北伐,谋划之时,不让种将军参加,起兵之时,忽然下令委任种将军为都统制,而且,兵权又受制,不能独立指挥,这才遭此败绩,这能让他一人担责吗?倘若童宣抚能像大都督相信刘锜一样相信种将军,咱们能有此一败?”
刘韐道:“大都督手下大将皆是出自咱们西军,像刘锜、韩世忠、吴玠,所以啊,这不是我西军将士不优秀,而是官家和宣抚使太……”
说到这,刘韐突然意识到他失言了,所以赶紧住嘴。
康随也不想继续这个敏感话题,进而转移话题道:“公子在那边可好?”
刘韐笑道:“那小子现在已经做到了应州知府一职,比我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