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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师傅如数家珍。介绍完手枪,他又拿起了那支步枪。

“这支步枪俗称汉阳造,是在德国1888式委员会步枪的基础上改造的。这种枪生产量非常大,现在国民党军队中大多也是配备的这种步枪。”

侯师傅让杨云枫先感受一下这两把枪。这是杨云枫第一次手握真正的手枪和步枪,手枪在掌心里沉甸甸的,令他感到充盈和踏实,勇猛之感油然而生。侯师傅从他手里接过手枪,几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过之后,手枪就变成了一堆散落在桌面上的零件,看得杨云枫目瞪口呆。随后,侯师傅又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组装上,一把手枪很快又呈现在眼前,惊得杨云枫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步枪的拆装也是这样,拆过后装一遍,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最后,侯师傅让杨云枫先熟悉一下枪的结构和零件。

侯师傅走了,扔下杨云枫一个人在洞里。杨云枫的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侯师傅的拆枪步骤,试着拆下枪上的零件,琢磨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把手枪拆开,装的时候同样不轻松。在地洞里,杨云枫整整琢磨了一个晚上……

毕业了,到了各奔前程的时节。

所有的毕业生都兴高采烈,感觉自己一夜之间成了大人,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了。一班和三班的同学见面,忘记了昔日的打打闹闹,相互之间道起了珍重。昕昕中学的学生心里都清楚,生逢乱世,这一别,大家各奔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蔡云邈回到韩桥煤矿,父母非常高兴,儿子中学毕业长大成人了,有出息了。邻居们也都来了,他们这些矿工很少能有下决心把孩子送到市里去读书的,年纪小的在矿里捡煤,稍大点的已经下井挖煤了。看到蔡家公子这么有出息,左邻右舍羡慕不已。

众邻散去,隔壁一个叫张振山的中年人留了下来。张振山家里没有男娃,从小看着蔡云邈长大,把云邈当作自己的亲儿子看待,偶尔有点果子和糖豆,舍不得给自己闺女吃,都偷偷塞给云邈。

“云邈,陪叔叔出去溜达溜达?”张振山说。

蔡云邈知道张振山叔叔有话要说。

两个人顺路走着,矿工居住区的小道是煤渣垫出来的路,坑坑洼洼,幸好当天晚上天上挂着月亮,不至于走到泥坑里。

走过一段路后,张振山问道:“云邈,你中学毕业了,下一步怎么打算?”

蔡云邈想了想,说:“我们班同学有想去当兵的,有想上军校的,甚至还有想去延安的。我想啊,您上次说的不错,先上陆军军官学校学习,等毕业了上战场打日本鬼子。”

沉默片刻,张振山说:“好,有志气。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我们终究要把他们赶出去。但你想过没有,打完日本鬼子以后,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最终目的?”蔡云邈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片刻后问:“是不是像您过去老讲的,大家都有饭吃有衣穿,像我爹我娘这样的人通过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能够过上好日子,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当牛做马,受穷受罪?”

“好小子,还记得叔叔过去给你说过的话!”张振山的脸上充满着欣喜。

“你听说过共产党吗?”张振山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蔡云邈倒没有十分吃惊,因为在昕昕中学,学生们经常收到塞进宿舍的共产党传单。

“听说过,但是没见过。我在徐州参加过游行,当时警察不但用棍棒打人,还说游行是共产党煽动的。不知道共产党到底是个啥样的组织?”

“据我所知,就像国民党是一个党派组织一样,共产党也是一个有自己的主张和纲领的党派组织。他们的成员也不是三头六臂,也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们最了解像你爹和我这样的穷苦矿工,咱们庞庄煤矿几次为矿工争取加薪的抗议活动都是他们秘密组织领导的,这是个真心想让咱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组织。”

从爹娘嘴里,蔡云邈不止一次听说过共产党领导矿工与矿主斗争的事,能听出他们对共产党的认可。但从学校的课本里,他了解最多的是国民党主张的三民主义,对共产党的主张却是懵懂无知的。于是,他止不住好奇地问道:“共产党的主张是个啥样?”

沉默了片刻,张振山说道:“你小子也知道,叔叔没多大文化,只不过在夜校里听过一位姓刘的共产党先生,就是每次领着我们和矿主作斗争的那个人的课。现在就来个竹筒倒豆子,知道多少就给你说多少吧!刘先生说,共产党是咱们劳苦工人的党,主张共产主义。啥是共产主义呢?说简单点就是要建立一个没有地主和矿主、没有欺负人、没有压榨和克扣工资,人人平等的社会。打个比方,等实现了共产主义,通过辛勤的劳动,人人有衣穿,家家有房住,大人小孩病了能去城内基督医院拿药治病。刘先生还说,到那时候,你爹和我这样的矿工就用不着下井用竹筐背煤了,采煤用的都是机器,人在旁边操作机器就行了,还有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会盖上大房子,像城里最有名的花园饭店一样高的房子,铺上柏油马路,就像大同街那种又黑又亮的马路,房子周围是清清的湖泊,倒映着蓝天白云,我们就像住在市内中山花园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