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绝望的老旦(第10/13页)
二子就要被押着走来,拐角里突然出来三个穿黑衣的人,他们只看了眼二子,便扭过头看着这边。
“完了,是军统。”官员说完这两个字,双腿便抖起来。三个黑衣人朝这边走来,老旦觉得不对劲,悄悄将枪顶在了服部背后:“乱说话就打死你……”
“你是王副局长吗?”来人语气冰冷,眼神更是毫不客气,他似乎根本不用等待确认,亮出一个有党徽的小本子说:“我们是军统局的,有些事需要你配合一下。”
两个人不由分说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这几乎是架着了。王副局长已经吓得无法走路,完全蒙了,连眼前这事都吓忘了。
“你是做什么的?”那人见老旦等人站着,颇警觉地问道。
“卫戍情报处的,找他办事的。”老旦脱口而出。
“找错人了,回去吧,他再也不能办事了。”那人说罢便走。二子被两个狱卒押着,他们经过二子时对狱卒也说了句什么,狱卒便带着二子回去了,铁门“咣当”一声关上。
“二子!”老旦轻呼一声,拔腿就要奔着门去,却被一双手牢牢抓住,扭头一看,竟是服部。
“不行,门你打不开,他还戴着脚镣,你带不走,你这么做真成了劫狱,我们都要跟着你死!”服部言简意赅,但句句都在要害。老旦看着那紧闭的铁门,一下子万念俱灰。
“他说得对,我们快走,还脱得了身。”冯冉急得一脸蜡黄,声音都抖起来,甚至抓住了服部一条胳膊,服部一把打开,那眼神像冯冉才是俘虏一样。
“走吧老旦,你再想办法,我陪你演这么久,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服部松开了手说。
出了监狱大门,老旦呆呆地走到车边,回望慢慢合上的大铁门,明白了束手无策是什么意思。冯冉站不住了,扶着一棵树吐起来。服部戴着手铐直挺挺地站着,打量着给他换的衣服。
“人呢?”宋川走来问。
“今天救不了了。”服部说。宋川愣愣地看着这个会说中国话的鬼子,不知发生了什么。
老旦踹了一脚车门,掏枪顶在了服部大雄的脑门上:“王八操的!都是因为你,你才是罪魁祸首,陪老子演戏?老子现在就成全你的戏!”
“你可以开枪,但你没有赢我,随便你,我无所谓。”服部轻蔑地对他微笑。
老旦气得浑身抖起来,手指在扳机上压了又压。冯冉忙抓着他的手:“老旦不行啊,再这么干,谁也脱不了干系,你跑得了,我可跑不了。”
“你们这样卖国,谁都跑不了,整个中国都跑不了。”服部冷冷看着老旦,“……我倒是佩服你,为了救一个朋友能冒这么大的险。”
宋川也过来拉住老旦。“再想办法,这样不行。”他慢慢夺过老旦的枪。愤怒盈满了老旦的脸,一腔憋屈无处发泄,他的拳头格格作响,太阳穴轰鸣不断,他的眼泪就要从肺腑里升起,他此刻比在常德还要绝望。他对着监狱对面那荒凉的原野狼一样吼着,叫着,浑身的筋肉都要被这叫声绷断了。在眼泪流出来之前,他咬着牙转过身,抡圆了暴涨如棍的胳膊,一拳结结实实打在服部的脑袋上。
服部远远飞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监狱的门卫晃了晃手中的枪,放弃了干涉这不属于他们管的事。冯冉拉起肿了脸的服部。服部也不骂,在老旦的脚边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慢悠悠上了车。
老旦三人回到了住处,诊所门口挤满了人,老旦顿感不祥。他们费力地挤开人群,只见二伢子高高挂在阳台之外,双手垂下,面色安详,脖子上挂着一根战士的绑腿,几个人正艰难地要将他解下来。
“连长!”宋川大哭,飞奔上楼。马达却没动,只流着泪对着二伢子敬起军礼。老旦张着两手愣在楼下,刚才的绝望还没消减,这无边的痛又蔓延了全身。一个救不了,一个活不成,弟兄们,你们这是怎么了?他慢慢走到二伢子脚下,泪眼终于模糊了,他站不住了,真的站不住了,他看见自己颤抖的双手扶在青色的墙上,手上的泪水在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和自己悲伤的身影叠在一起。
已经深度昏迷的二伢子,如何做出这高难度的自杀举动?莫非他一直知道这三个人在为他的事绞尽脑汁?走了也好,走了也好,这虽不是战场的壮烈,也仍然是战士的魂归。老旦泪流如溪,却无话可说,所有的话都在心里揉捻碎烂,化作浓浓的苦,吞入燃烧的腹中。
二伢子没了,再不能没了二子。
两天后,老旦坐在情报科的门口对面路阶上抽烟,看着冯冉从门里出来,像兔子怕鹰一样东瞅西瞧。看了半天他才发现老旦在对面,忙蹑手蹑脚穿过马路,做出一脸苦笑说:“老兄,你饶了我吧,军统差点儿怀疑上我,这是你那大洋,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吧。”他掏出一个小包要给老旦。老旦看也不看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