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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十三没再说什么,张六佬接过话道:“大家都一夜没合眼儿,快去躺会儿吧。”

吴天泽此时虽躺在床上,但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还有田翰林导演的这出苦肉计,不禁沉重地闭上了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六佬还没从吴天泽的事上缓过劲来,突然接到消息,说田万久又去五里坪茶厂闹事,还说下次再不给钱,就把茶厂一把火烧了。

“什么他妈的土司后人,六佬,下次他要敢再带人闹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他。”陈十三恼怒地骂道,“不行,我们得赶紧重新把保安队建起来,看那些牛鬼蛇神还敢不敢再来捣乱。”

张六佬不是没想过此事,但这个保安队不是想建就能建起来的。首先得有人,就算有了人,还得花时间去训练,最重要的是养这么大一批人,还要花钱去买武器装备,不知得花多少银子。

恰在此时,姚炳才派人来通知茶庄,说知事打算最近抽时间去茶厂看看。张六佬暗自忖度,知事跟姚炳才是亲家,所以靠着姚炳才这层关系才会去茶厂视察。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对茶庄来说不是坏事,所以立即安排大家做好接待的准备。

知事来茶厂视察当日,县里警察局派出了大批警员随行保卫,那阵仗声势浩大,俨然是一县之尊。

骆承之两颊的肉都堆了起来,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完全被挤进了肉里,活像个弥勒佛。他在一干人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地来到茶厂,然后在张六佬的引导下视察了一番,接着笑眯眯地说:“不错,很有前途,张老板该是本县企业家之楷模。”

张六佬忙说:“您过奖了,茶庄还处于起步阶段,今后有很多事儿还得仰仗骆知事您关照。”

“对了,我听姚老爷说过要跟你合作的事儿……”骆承之此言只是点到为止。张六佬心领神会,接过话道:“姚老爷确实跟我提过这事儿,不过还没来得及详谈。”

骆承之“嗯”了一声,接着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姚老爷在本县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直以来都想把本县的茶叶远销出去,但无奈没有合适的时机。我听说张老板不是一般的生意人,本县希望二位能精诚合作,共同把本县的茶叶推销给国人,甚至洋人。”

“是是是,托您吉言,有您的大力支持,我相信鹤峰的茶叶早晚有一天会大放异彩。”张六佬顺着他的话自夸了两句。骆承之爽朗大笑道:“那本县回去坐等好消息。”

张六佬总算是明白了骆知事来茶庄的根本原因,原来视察是假,给他施加压力才是真。

骆承之刚被送走,姚炳才便又派人传来口信,说将于今晚在望月楼设宴,邀请张六佬赴约。

“看来这个姚炳才在鹤峰已经只手遮天,不跟他合作的话,恐怕以后行事都会困难重重。”张六佬洗了把脸,打算赴约,但他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卢玉莲给他整理衣服时说:“谁让我们寄人篱下,凡事都暂且忍忍吧。”

“忍,我忍。”张六佬憋了一口气,“我就担心忍到最后,就跟爹一样没了退路呀。”

卢玉莲心中微微一动,却不知如何应答。

张六佬出现在望月楼的时候,饭桌前已经围坐了不少人。姚炳才一见他,立马率众人起身相迎,然后挨个为他介绍:“今日姚某宴请的各位都是本县翘楚:在座的赵老爷是大兴米店的掌柜,全县人民吃的大米可几乎全是从赵老爷这儿出去的;楚老爷是专做染布生意的,薛老爷是酿酒的……对了,最后隆重介绍本县警察局的霍局长,咱们能安安心心地做生意,可全靠霍局长维持本县治安啊。”

张六佬礼节性地微笑点头,虽然他在此之前很少跟这类人接触,但也明白不得不接触的道理,更加明白姚炳才今日的宴请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向他挑明自己在鹤峰县一呼百应的能力。

“各位,张某不才,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仰仗大家,我先干为敬。”张六佬一饮而尽,众人纷纷附和。姚炳才拊掌道:“张老板好酒量,以后如有用得上在座各位的,尽管吩咐便是。”

张六佬顺势说:“骆知事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去茶厂视察,这事我都还没来得及感谢姚老爷您呢,哪敢再麻烦在座各位?张某虽然才疏学浅,但也不是一无可用之人,若以后有能用得上张某的,张某在所不辞。”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这就是魄力!姚某今日以薄酒邀约各位相聚于此,正是希望我们能携手为鹤峰商界略尽微薄之力,我们身为本县子民,自然要为知事大人分忧。”姚炳才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扫了张六佬一眼,张六佬看在眼里,脸上带着笑,胸膛里却像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