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与地(22)(第2/3页)

张松龄在草原上已经生活了三年多,对当地的各种礼节和禁忌非常清楚。笑着接过奶茶,说了几句对主人的祝福话,然后双手将茶碗交给了连长老杨。并趁着没有人注意时,悄悄地给对方使了个眼色。

连长老杨也是个机灵人,立刻对张松龄的暗示心领神会。不管甘珠扎布听懂听不懂,先说了一大堆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祝愿,然后迅速将茶碗转给距离他最近的年青学子。

这个年代,初中毕业就能算知识分子,能读到大学的,智力方面肯定远远超过了同龄人。不用仔细琢磨,就摸出了茶碗的传接规律。因此,众学子一个接着一个,有条不紊,直到奶茶传给了年龄最小的杨柳,才终于停了下来。

见学子们如此聪明守礼,甘珠扎布愈发觉得开心。赶紧指挥着众位少女,将奶茶一碗接一碗地倒出来,捧给乌云起。后者则将奶茶一碗接一碗传出,由左向右,直到每个人手里都捧到了,才带头将最后一碗举了起来,笑着慢品。

众少女立刻放下铜壶,齐声唱起了牧歌。十几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专门盯着男学子们的眼睛放电。被精挑细选出来到苏联取经的学子们,虽然智力超群,经纶满腹。却很少见过如此火辣的眼神,一个个登时脸红得如同秋天的山楂,捧着奶茶的手,也不停地打颤。

倒是几个女学生,远比男同胞们镇定。管它牧歌唱得是什么调子,先喝了手里的奶茶再说。谁料第一口茶汤刚落肚,胃肠登时上下翻滚。赶紧用碗口挡住了脸,鼻孔拼命吸气,才把呕吐的感觉勉强压了下去。

张松龄在右旗王府有过类似的经历。知道奶茶的滋味,并不是学生们能欣赏得了的。便抢先一大口喝光了碗里的茶汤,站起来,双手打着节拍,与众少女以歌相和。

这番举动,登时把少女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顾不上再给其他客人劝茶,纷纷走上前,围着黑胖子客人载歌载舞。

张松龄摔跤本事不错,对舞蹈却是门外汉,一幅嗓子也是五个音缺了仨,剩下那两个还是七扭八歪。然而他天生胆子大,这几年来又深受赵天龙感染,被后者生生熏陶出了几分豪气,所以即便被困在脂粉大阵当中,也面无半分惧色。连唱带跳,进退自如。

此举恰恰暗合草原上的主客应答之风,把个甘珠扎布高兴得大笑连连。干脆也站起身,拉着圆脸李芳的手跳起了旋舞。众少女有样学样,便纷纷放弃了对张松龄的包围,各自拉住一名客人,无论男女,翩翩起舞。转眼之间,整座毡包就变成一个歌舞场,欢笑声和少女腕上的银铃声,汇聚成了一个快乐的海洋。

待主人和客人都舞得尽了兴,宴会的主菜也准备停当。几个壮汉推开毡包门,用一只巨大红铜盘子抬着煮好的全羊走了进来。羊头对准了毡包西北角,最为肥美的羊背肉,却恰恰对上了张松龄的右手。

于是宾主间又做了一番应酬答对,该走的礼数都走了个齐全。少女们手中的铜壶则变成了银壶,里边装满了新酿的马奶酒,穿花蝴蝶般在席间走来走去,不让客人面前的酒碗有丝毫空闲。待所有人都酒足饭饱,太阳已经坠到草海下方去了。一座座巨大的火堆,便在毡包群中点了起来,将空气中的倒春寒驱赶得无影无踪。

甘珠扎布拍了拍手,命人进来撤走了残羹冷炙。然后带领着众少女,簇拥起已经喝得半醉的客人们,到火堆旁继续狂欢。马头琴,手鼓,银铃,还有各种不知名的乐器纷纷登场,长歌、短调与来自中原的旋律交替唱和。掌声与喝彩声一浪接着一浪,将欢快的节奏传遍了整个草原。

直到月亮升到正头顶的时候,狂欢才慢慢走向尾声。难得放松了一次的战士们,被领到了几个临时腾出来的毡包中,酣然入梦。队伍中的几名女学生,也被安排妥当,洗漱休息。当火堆旁只剩下乌云起、张松龄、老杨和一干男性学子的时候,马头琴声却突然变得格外缠绵。白天替大伙端茶敬酒的几个少女再度走上前来,每人挑了一个,拉起对方就往自家的毡包走去。

“你,你们这是干,干什么?”张松龄心中的酒意登时被吓醒了一大半儿,再回头看众男学生,一个个双腿拖在地上,汗流满面。若不是先前酒水喝得太多,手脚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此刻早就跳将起来,逃之夭夭了。

“甘珠扎布老哥,别难为他们了。他们都是从中原来的,男女之间,规矩多得很!”关键时刻,还是乌云起主动给大家解了围。拉了一下脸色开始发冷的甘珠扎布,带着几分歉意低声解释。

“规矩?女人和男人彼此看中了,难道不是最大的规矩么?!”甘珠扎布眉头轻皱,大声反驳,“还是你的这些朋友,瞧不起我们兀和台的女子,不愿意接受她们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