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变态的水蛭(第13/18页)
两个无线电兵又转回到自己的杂志上。
在下面的战壕里,跟梅勒斯和古德温乘同一架直升机来的一等兵蒂勒尔·布罗耶尔,正把他的小折叠铲扔进散兵坑里,然后冲着铲子竖了一下手指。他那尚未被丛林磨出老茧的手指上面,既有铁丝网扎出的口子,也有砍刀手柄磨出的水泡,还布满了被锋利的丛林杂草割破后感染的伤口。他这会儿刚从战壕下面的铁丝网折回来,却发现自己的散兵坑被一小股泥土塌方淹没了一半。
他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色,调整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沉重的塑料框眼镜。因为担心黑暗中没有保护会成为敌人的靶子,他迅速缩回到了那个坑里,随即又为自己的恐惧感到羞耻。他本可以像2班那个可怜的家伙那样躺在着陆场上。他重新开始铲土,试图不去管一个裂开的手指甲上的疼痛,直到他感觉有人在他的地洞上面蹲了下来。他转身看到一双褪色的丛林靴。他眼睛向上移,先是看到一片从旧迷彩裤上小洞露出的皮肤黝黑的膝盖,然后把目光停在一张敦实的有着胡志明式下垂胡子的黑人士兵的脸上。来人紧握着右拳和他打了招呼,然后他们来了一遍握手舞:用拳头轻轻敲着复杂的节拍,指关节上下并举,这个过程持续了几秒钟。这是所有海军陆战队黑人士兵常见的问候方式。
“你从哪来,兄弟?”当他们结束握手舞后来人问道。
“巴尔的摩。”布罗耶尔低头看着他那小得可怜的散兵坑,感觉到天黑之前若是不能挖好它,自己就会暴露在外的紧迫。塑胶框眼镜又从他的鼻梁上滑落下来,他很快把它推了回去。
“别担心这个该死的洞,伙计。在未来的13个月里,你挖的那些混账坑道足够你用一辈子。有烟吗?”
“有。”布罗耶尔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小C配给香烟盒,把它给了这位陌生人。对方正微笑地看着他,仿佛正沉浸在什么笑话里。他注意到,这个陌生人患有白癜风,他的脸和胳膊上长有一块块的白斑。
“我叫陶瓷,”陌生人说,“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瞧见一个新老弟。”陶瓷点燃了一支烟,缓慢地吸了一口。“你叫什么名字,老弟?”
“布罗耶尔。”
“妈的,伙计。我问的是你的真实姓名,而不是你的奴隶名。”
“蒂勒尔。”布罗耶尔说,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一个奴隶名字。让他感到宽慰的是陶瓷没再说话。“你在1排?”布罗耶尔问。
“不。2排,机枪班。虽然我待过很多地方。我这么做有点像发布新来需知,知道吗?”陶瓷发出喘息般的呵呵笑声。“你觉得几天前跟你一块来的那两个傻瓜少尉怎么样?”
“不认识他们。他们是在我们乘车到了范德格里夫特作战基地之后,才乘直升机来到那里的。”
“评判一下。”陶瓷不假思索地说,然后等着布罗耶尔继续往下说。
“他们看起来还不算太坏。有点乡巴佬味道的那个,喜欢谈论打猎什么的废话。另一个似乎比较和气,虽然有点爱撅屁股,典型的大学生娃娃。”
“啊哈。”陶瓷眼睛盯着山坡下面离他们说话的地方只有10米远的丛林。布罗耶尔顺着陶瓷的目光望向那面由枝叶结成的树墙。那是布罗耶尔排里的其他人用卡巴刀和挖战壕的工具把丛林吃力地往下推形成的。树墙附近,几个人站在他们的散兵坑里,面前摆放着步枪和弹匣,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丛林边界。
“你认为我们会遭到攻击?”布罗耶尔问。
“妈的,伙计。你觉得那些越南猴子会蠢得想要来占领这个混账地方?他们要把时间花在做更好的事情上。妈的,伙计。”陶瓷微笑地看着他。
布罗耶尔低头看着他的挖战壕的工具,轻声笑了出来。
“老弟你听我说,”陶瓷说,“别担心。我在那些头儿的会议结束前还得去看另一个新老弟,我得回到我的位子上去了。以后再见,好吗?你很快就会安顿下来。我们全都很害怕,但你会习惯害怕的。当你需要跟一个兄弟谈谈时,你就过来吧。”他们又来了遍握手舞。布罗耶尔很高兴在新兵训练营时他曾要一个朋友教了他一晚上的握手舞,当时他们俩正在充满热情地值班,而其他人都睡着了。
排长们聚集在费奇中尉的棚屋外面。黄昏了,轻薄的雾霭模糊了他们的轮廓,使他们彼此之间很难区分,这更加剧了梅勒斯对无法记住他们的名字的不适。
在第15摩托化运输营里时,梅勒斯几乎没有跟3排长肯德尔少尉说过话。这由不得他。那里根本就没有时间说话。肯德尔有一头卷曲的淡黄棕色头发,戴一副黄色镜框的眼镜,说话时老爱不停地摸眼镜。梅勒斯注意到,他戴了个样式简单的结婚金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