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海军医疗船上(第3/8页)

穿着睡衣的梅勒斯独自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剥光了似的。他近乎恳求地看着杰克逊的残肢。“杰克逊?”

杰克逊又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梅勒斯。

“杰克逊,我……”梅勒斯试图保持一点尊严,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杰克逊,我很抱歉这事发生在了你的身上。”

杰克逊把脸转向舱壁,嘴唇开始颤抖。“我的腿没有了。”他声音发颤地说,然后开始呻吟,“我的腿没有了。”他转过来看着梅勒斯,“谁他妈的还会跟一个没有腿的人结婚?”他嗓门升高到完全失去了控制,“谁他妈的会搭理一个该死的西瓜?”

梅勒斯向后退了几步,他摇了摇头,感觉到自己还是做错了什么,他不该仍然还四肢齐全,他不该累得一塌糊涂,他不该让杰克逊去巡视阵地。他想要得到宽恕,但这是不可能的。杰克逊开始翻来覆去,大声地叫喊。医护兵们冲上去按住了他,一名医护兵在他的大腿上打了一针。“你最好离开这里,少尉。”打针的医护兵说。

梅勒斯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过道。他在过道里站了一会儿,直到杰克逊压抑的尖叫声因药物起效后停止,然后他慢慢地回到了军官病房。

他倒头大睡,只是进餐时才醒来一下。当他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再次去看望杰克逊时,却发现那张病床上躺着另外一个人。杰克逊已经被飞机送去了日本。

在换绷带的中间,梅勒斯无视海军医生要他只能短暂冲洗一下的忠告,洗了个长时间的淋浴,然后继续睡觉。他偶尔会看到做检伤分类的那个护士。两人都刻意回避着对方。他也看到那个红头发的护士进出这个病房。他忍不住想要看她。让他不悦的是,她似乎跟那个搞检伤分类的护士关系很好。

他试图找机会跟红头发护士搭讪,但是很明显她值班的时候几乎没有空。她彬彬有礼地跟梅勒斯保持着距离,偶尔在检查完他的眼睛后,也会给他一个温暖的微笑。不久他们之间就有了简短的谈话。他发现她也来自于一个小城镇,但是在新罕布什尔州。他们都喜欢采摘黑莓。虽然他很感激这种简短的交谈,但他想要的是她的拥抱,两个人抱得紧紧的,就好像他们已经融为一体。但这并没有发生。

几天后他的伤口就不再出血,当有人问他是否想去军官食堂就餐时,他同意了。

他穿着他的旧靴子迟疑地走进了那个有着光亮木质内饰的餐厅,身上穿着一套新的丛林作战服,领口上有一道代表少尉军衔的金黄色横杠。菲律宾炊事员正在桌布上做最后的布置工作。桌子上放着闪闪发光的银色餐刀叉和白色瓷器。梅勒斯低头看了看他踩在铺了地毯的甲板上的满目疮痍的靴子。一个菲律宾炊事员示意他到一张中央点着4支蜡烛的8人餐桌前就坐。他坐了下来。桌子周围一圈另外7把椅子上坐的全都是护士。

跟这么多女人坐在一起,梅勒斯的心里扑通扑通地充满了喜悦。他把手在桌布上擦了擦,试图抑制住自己的兴奋。几个护士想跟他说话,可他却笨嘴笨舌,呆若木鸡。他只知道把食物塞进嘴里,看着她们傻笑。她们谈论着马尼拉与佐世保的补给站,在台北和吉隆坡的休假。当其中几个人在谈话中影射到男性军官时,其他人就会咯咯地笑。

梅勒斯想触摸她们的身体。他想把手伸到桌子对面,放在她们的胸口上。他想把头靠在她们的肩膀上,闻她们的皮肤,吸吮她们的女人味。

但是她们的年纪都比他大,级别也比他高。她们也感到不自在,把他当成了一个粗俗的好色之徒。局面大体上就是这样,幸而并不是一直如此。最终,她们彼此间的谈话变得少了些尴尬和不再兜圈子,而他也把自己正身处一群女人当中的现实抛在了一边。末了,她们找借口起身离去,只剩下梅勒斯独自一个人。菲律宾炊事员走过来清理干净桌子。一个人给他端来了刚煮好的咖啡。

他看到有个人从餐厅那边的一把椅子里站起身来,是那位红头发的护士。她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朝梅勒斯所在的桌子走了过来。

“你介意我坐下吗?”她问。

“请坐。”梅勒斯回答。他试图拿他周围的空椅子开个玩笑,但没有说出口。

“你的眼睛怎么样?”她坐下来弯腰靠近他,检查了他的绷带。

“很好。”

“你喜欢喝咖啡,对吧?”她问。她温柔地笑了笑。此时,她往常盘在头顶上的头发已经放了下来,头发几乎垂到了她的肩膀上。

梅勒斯兴奋得心花怒放。他给她讲了怎样用C-4炸药煮咖啡的每一个细节。他们都谈到了家乡和长大的小城镇。她取笑他在做眼科手术之前引用艾略特的诗,不过她又说:“不知何故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