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营救(第3/14页)

被车颠得吐了几次,老旦终于清醒过来,看到大家都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着,刘海群一边带劲地开着车一边喊着:

“老哥啊,这顿酒你没有白喝,喝出一辆美国卡车来,这便宜可占得大了去了!这要是走路回去,再碰上来的时候那狗日的天气,咱们可就惨了。你们诸位放心,这辆车绝对坏不了。这会儿那陈长官也该酒醒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城头上望着咱们后悔痛哭呢!”

“也多亏陈玉茗眼快,老哥喝得就知道摆手,俺不要俺不要!要不是陈玉茗兄弟一把接过来,这会儿咱们连桃林寺还没到哪!”

“海群,过岳阳的时候绕过去,不要走城里了,省得麻烦球的。”

过了岳阳,路就不好走了,到处是弹坑,时不时得下来推车。络绎不绝的国军溃败队伍在向后撤退,很多人连枪都不拿,象垂死的病号一样无精打采。陈玉茗上前向他们打听武汉的情况,回答是鬼子已经进城,国军也都撤完了。

还未到湖北境内,路边就能看到倒毙的死尸,都肿胀得又黑又胖,苍蝇象蚂蚁黑压压地堆在上面。人们丢弃的衣服车辆和大筐小篮随处可见,走不动的人就躺在路边,举起手想要叫停老旦他们的车,却很快又作罢了,他们大约也发觉到了这辆车方向不对。大家看在眼里俱都无话,这些人都活不了了!

车又走了大半天,大伙的骨头都被震酥了。通往武汉的路上已经不见人影,除了成群结队的野狗就是被吃光的人骨头架子。到了通城县城外围,大家把车隐藏在一条沟里,带着装备准备进城。老旦拿出望远镜,看到那座小县城的一座塔尖上,已经高高挑起了一面鬼子的膏药旗。半个县城还在燃烧,县城上空火光冲天,乌云黑压压地沉在头顶上,偶尔可以看到一串子弹飞过天空。枪声仍然噼里啪啦地响着,不知是鬼子在屠城,还是剩余的战士仍然在抵抗。回头看了看疲惫的战士们,老旦拿出梳子来梳了梳头,把帽子在腿上摔了摔土,端正地戴上,然后轻声命令道:

“天黑了就进去,大家小心!”

夜黑了。

七人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带上手枪和手雷,躲过城头上扫来扫去的鬼子探照灯,从城边找到一个飞机炸开的缺口,鱼贯跳了进去。鬼子在城里施行灯火管制,城区漆黑一片,只个别的地方仍然火光冲天。鬼子的巡逻小队时而举着火把从街道上跑过,尖利的喊叫声在黑暗的县城上空四处回荡,让大家心里紧绷绷的难受。各家各户都窗户紧闭,不知里面的人是死是活。七人摸近县城南部的医院驻地,找了个四通八达的院子,爬上房顶往大街上看去。

街道上点着一圈火把,约摸一个营的鬼子正整齐地走过医院广场。他们把马靴摔得山响,步枪上的刺刀映着火光,发着森森的寒光。路的另一边拥挤着几百个国军的战俘,鬼子架着机枪围成半圆,一群狼狗在嗷嗷地嚎叫着。两个骑大马的鬼子军官耀武扬威地蹩到战俘面前,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旁边有一个人看来是翻译,说的什么听不清。只见几百个国军伤兵自动分成了两拨,两百多人走到了另外一边,还有几十人没有动。安静了一会儿,马上的鬼子头儿挥了一下手,几挺机枪突然开始扫射了。一条条火舌砸向那几十个战士,有的人想往前冲,很快就割麦子似的倒了。枪口的火焰盖过了火把的亮光,刺得大家心都揪成了一团。只在眨眼之间,这些不屈的战士就血染街道,几个鬼子上前去检查,看到没断气的就补上一枪。一个装死的士兵跳起来,发疯一样地冲向外边,一边跑一边高喊着救命,鬼子不慌不忙地端平步枪,一个齐射,沉重的步枪子弹把战士扯得飞了起来,高高地从地上弹起,然后重重地摔在青石路上。两条狼狗跑过去闻了半天又跑回去,鬼子若无其事地继续杀人!老旦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比的痛和恨,交织着极度的惊恐!他从没见过小鬼子在眼皮底下就这样杀人,不由自主地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机枪和狼狗的声音回荡在夜空是如此的凄厉,老旦忙掐了掐颤抖的手,咽下一口又苦又涩的唾液。

“老哥!你看那边!”

陈玉茗猛然推了老旦一把,顺着陈玉茗指的方向看去,在广场的一角,黑压压地堆着高高的一叠尸体,足有好几百人,几个鬼子正在往上浇着汽油,另一些鬼子还在把马车上的尸体往死人堆上扔。火焰突地跳了起来,象是点燃了一座油库一样,高高的尸堆烧得劈劈啪啪作响,那火焰颜色发着绿,翻滚着黑烟卷向夜空。一股浓烈的汽油和人肉的味道吹进老旦的鼻子,让他感到一阵反胃,忙低下头喘了几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