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家(第11/11页)

“等着俺回来,再好好伺候你……”

“你个死鬼,回来了俺弄死你……”

“不知道谁弄死谁哩……”

“要不是孩子们吵,现在俺就让你走不了,你信不?”

女人猛地收紧了自己的身体,老旦在会意之中轻轻地揉动着,他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原来这样舒缓的交合方式,比之自己擅长的冲锋方式更觉得幸福。他用想象探索着女人身体里每一个或陌生或熟悉的角落,直到女人猛地抱紧自己,发出一波一波的颤抖。很快,在女人的呻吟之中,他感觉自己象一朵向阳的葵花似的绽放了,阳光温暖了大地,清风抚过了田野,云朵翻滚着飞向天边。他又觉得自己象一只被点燃的烟花,一朵一朵地喷向夜空,在黑夜里幻作灿烂的光芒,黑夜里的大地一样生机盎然,黑夜里的麦田一样哗哗作响。他的爱意象无尽的河水,正在汩汩地浇灌女人的身体,冲击着她,温暖着她,湿润她每个角落,渗出她每个汗孔。女人的潮水包裹着他的灵魂,驱逐着他心中的恐惧,女人的乳房点燃了他的胸膛,艳阳高照了……

抬起头来,女人的眼角上又是泪痕……

“把孩子们看好,别让他们饿着……俺和村里书记村长们都打照好了,有啥事情尽管找他们,家里有个农忙大件儿啥的,孩子们要是顶不上用,还有二子和鳖怪家那,啊?别怕欠人情自己忙活,俺回来这人情都能还上……”

“啊呀,你别念叨这些个了,你走了十几年,俺拉扯着两个娃不也是过来了么?俺就不信你还能再走个十年!要把自个当个官儿了,打仗让当兵的去打,你在后面多指挥啊,别愣着头自己往前线上跑!孩子们大了,有各自的心性了。俺看这老大就随你,倔了吧唧的八匹马拉不回来非要去参军,跟你是一个驴性。老二随俺,可有脑子!你打完了这一仗,回家来咱一家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孩子们要是有了出息,咱也别在县里住,还是这板子村地界儿亲哩,俺就和你过……”

女人恋恋不舍地起身,给男人穿上衣服,把每一颗扣子都扣好,再拿苕扫把身上粘的棉线头仔细弹下去,就爱惜地抚摸着男人宽阔的肩膀。摸着看着,鼻子一抽,她还是一头扎在男人的怀里大哭了,老旦拥她入怀,象拍着孩子一样拍着她。

“哎哟翠儿,咱不是念叨好了么?还哭个啥子哩?你看你……哎呀……俺的新军装被你哭湿了哩!”

有根儿和有盼儿跳了进来,大声地喊道:

“爹、爹,大车来接你了,大汽车来接你了,挂着红花那……”

老旦放开翠儿。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眼里满是羡慕和骄傲,丝毫看不到跟父亲别离的悲伤。这两个小兔崽子!

有根儿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身旧军装穿上,长长的裤子挽起裤脚,风纪扣也系错了。他羡慕地看着父亲那干净平整的军服,恨不得扒下来自己穿上。老旦一边帮他系着风纪扣,一边对他们说:

“你们都大了,俺不在家里,你们要好好伺候你娘,别让她累着。都是大小伙子了,自个要长点自觉性,去县里念书要念个名堂出来,别就知道戏耍。每隔一段日子就回来看你娘,帮你娘把家料理好喽,等着俺回来了,你们要是长了出息,就带你们到部队上打枪去!”

两个孩子兴奋地摇着父亲的手,把他拉出了门。乡亲们早就等在外边了,大家围着一辆卡车在看,那车头上系着一个大红花,红的着实扎眼。车门旁边是英武的杨北万,胸前也是大红花。郭平原和谢国崖、谢老桂几个站在那边,笑得也象三朵花,好象那车是来接他们的一样。老旦和乡亲们一一道别,又和女人孩子们道别。

女人仍然象十三年前那般笑着送他,哭红的眼睛里满是爱意。老旦在乡亲们的欢呼声中上了车,转着圈儿敬了军礼,然后才钻进去。杨北万把司机赶到后座去了,一脚轰鸣,响了几声喇叭,大车一溜烟就窜了出去。一大群孩子跟在车边跑着跳着叫着,最前面的是他的孩子。他摇下车窗伸出头去,又笑着向两个孩子敬了军礼。两个孩子就站住了,老旦看到了他们眼角的泪水,自己也顿时泪如雨下。

孩子们望着父亲绝尘而去,也把右手举到了眉下,他们照猫画虎的军礼煞有介事,老旦心中倏地升腾起一股庄严和激动。很快,孩子们、乡亲们、和板子村的界碑一道,消失在轮子卷起的烟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