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向马恩河进发
我们不能欺骗自己。我们打赢了几仗,但还没有取得胜利。
——德军总参谋长毛奇
虽然坦南堡战役因其清晰性和简洁性而被视为典范,但巨大、混乱、冗长的马恩河战役却更有名气一些。这不仅是因为马恩河战役拯救了巴黎,而且是因为战役的结束方式十分特别。当时,交战双方中一方决定不继续打了,这才结束了这次战役。
与坦南堡战役截然不同,“第一次马恩河战役”(四年后,在同一地点还有第二次马恩河战役)并不是一次巨大的遭遇战,而是在数周时间里一系列惨烈战斗组成的运动战。战役所涉及的兵力不是数十万人,而是高达数百万人,覆盖地域异常广阔。战役的起始日期已经难以确定。一般认为9月5日是开始日期。尽管如此,实际上在8月底的时候就有征兆了,那时正好是德国人在东普鲁士消灭俄军第二集团军的阶段。
8月底,法军和德军的布阵次序与战争开始时完全一样。克卢克的第一集团军还是施利芬计划的右翼,此时在比利时的南面,这支部队决定其他德军部队的步调,就像一座大钟表的时针按照逆时针方向扫向巴黎一样。
在凡尔登(Verdun)的南面,德军的左翼也在向巴黎推进,但进度很慢。在城市,在乡镇,在树林,在田野,在山顶,双方投入无数次战斗,成千上万的人在这些战斗中被野蛮地杀死,而许多当时激战的战场今天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在战线的另一端,朗勒扎克和英国远征军甚至不愿停下撤退的脚步与德军战斗,双方的军队都处于运动之中,这变成最显著的战斗特征。巴黎北面的局势变得很像一幅超现实主义的艺术作品:数十万疲惫的法国兵和英国兵固执地向南跋涉,数十万同样疲惫的德国兵紧跟其后,这些兵只是走却不打仗。在他们脑海里浮现的是巴黎城的幻影,那个幻影代表着最高的荣誉,同时也意味着异常坚固的城堡,在这座城市60英里(约95公里)的周边,布满了防御工事和炮台。比洛抵达巴黎城后的任务是围攻,克卢克的任务是迂回包抄。有几个有待回答的问题。比洛是否真的能抵达巴黎?即使他能抵达巴黎,他是否能攻下巴黎?德军在普法战争中曾包围巴黎,但没能进入巴黎市区。
施利芬计划预言,在战争动员开始后的第40天,将有一次决定性的战役爆发。第25天过去了,第30天过去了,局势越来越紧张,随着军队越来越靠近巴黎,士兵也越来越精疲力竭,这些仿佛预示一次爆发即将来临。
双方的指挥员无法感觉到自己能控制局势,实际上他们只能对所发生的事做出反应。德军的总部已经非常谨慎地向西面转移了几次地点,原先在柏林,后来到了科布伦茨,再后来到了卢森堡。克卢克和比洛不断送回好消息,引发了德军总部内的阵阵庆贺。毛奇没有参与庆贺。随着他的军队越来越深入法国境内,他与军队之间的联络却越来越微弱,这不是一个好征兆,因为霞飞每天都指示法军将领在何时何地与德军作战或吸引德军追击(无线电此时还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通信手段)。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盲目性,知道在拥有前线信息如此少的情况下根本没有能力指挥战役,于是他变得不愿发布命令。朦胧的期待,不可能的预测,每一片信息都非常珍贵,这些使他内心充满了问题。克卢克的部队还有给养吗?即使克卢克能包围巴黎,还有精力能发起进攻吗?据情报说阿尔萨斯和洛林的法军防御虚弱,目前最好的机会是不是应该在那两个地方?
虽然霞飞失去了大片国土,但他实际上取得了重要成绩。他使得德军的右翼无法与左翼汇拢,迫使德军打一场打不赢的战争。他的部队很有秩序:通常后撤是混乱不堪的,但他的部队处于完全受控状态。部队的运动都是按法军总部制定的路线和时间表进行的,运动过程是协调的、谨慎的。
然而,法军不能总是撤退。除非他们敢撤退到巴黎之后继续撤退,这样等于把巴黎拱手送给了德国人。所以,法国人和英国人必须停止后撤而开始抵抗。什么时候,在哪里,是否应该,这些问题的答案还不清楚。高深莫测的霞飞从来不与别人谈论他的计划,也许他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计划。
朗勒扎克的悲观与日俱增。约翰·弗伦奇爵士感觉法国已经失败,不断谈论如何用后撤的方法去节约使用他的小军队,他甚至开始考虑撤回英格兰。此时,真正好斗的只有克卢克,但他的好斗给他的部队带来沉重的代价。他的士兵每天要走20英里(约32公里),每个人携带一支10磅(约4.5千克)重的步枪,60磅(约27千克)重的个人物品,在1914年干燥的夏日太阳下艰难行进。一天行军结束后,士兵们常常分散到田野中,四处寻找肉食和蔬菜,感谢上帝的安排,夏末是收获的季节。他们已经超过铁路供应最远点60至80英里(约95至130公里)了,马匹都累趴下了,供应短缺问题很难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