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无为在歧路(第4/9页)
梁队长说:“是条好汉。上次扫荡,我们被鬼子追了三天三夜,曹政委后来带几个人引开了敌人,就再没有回来了。”
施维勤问:“共产党政委是不是经常给你们洗脑?”
“嗯,开会学习的时候多,军事训练少。我留你们,就想借用一下各位的高才,训练一下我的队伍。”
卞新和嘀咕了一句:“可是你连枪都不给我们一支。”
梁队长笑了,“没有枪没有炮,自有那敌人给我们造。这是我们曹政委教大家唱的。这样吧,给你们一人一颗手榴弹。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扔出去。”
跟着这支寒碜到家的游击队在大山沟里转了半个多月,没有打过一次仗。唯一有点刺激的是有个夜晚游击队奉命去骚扰敌人。游击队员们摸到离鬼子炮楼约三百米的地沟里,往炮楼方向放了几枪,然后敲锣打鼓地呐喊起来。炮楼上鬼子的机枪马上就打过来了,探照灯也射过来了。鬼子不出来,游击队也不进攻,就像在逗猴子玩,闹得炮楼里的鬼子一宿未睡,天快亮时游击队就撤了。梁队长解释说,这就是毛主席的“敌驻我扰”。
如果说“敌驻我扰”尚可接受的话,有一次未遂的伏击战就让四个军校学员彻底对这支队伍失望了。那是一次巧遇。游击队在转移中忽然与一支鬼子的车队撞上了。当时游击队在山上,利用灌木岩石掩护没让坡下公路上的鬼子发现。赵岑看到一辆敞篷吉普,后排坐了个满脸大胡子的老鬼子,正抽着烟和车上的鬼子谈笑风生。公路坑坑洼洼的,车速很慢,鬼子烟头上的红光都看得清清楚楚。赵岑估计这老鬼子至少是个大佐一级的军官。他悄声对梁队长说,把你的枪给我,我一枪可干掉那个老鬼子。但梁队长说,不能打。没见后面卡车上那一车鬼子,还有机枪哩。赵岑急了,掏出自己的手榴弹就想扔出去。梁队长死死压下他的手,厉声说,一切行动听指挥。他们过后我们撤。
第二天四个军校学员自动脱离了这支游击队。梁队长也没有派人追,道不同不相与谋。一路上赵岑还气咻咻地说,这种打法,游而不击,日本鬼子何年何月才能打出中国。施维勤笑着说,政府的报纸讲土八路“游无敌之击,击无辜之民”,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吧。刘苍璧马上反驳道,你们难道就没有看到游击区那些被发动起来的抗日民众?没看到游击队讲给他们抗日的道理、动员他们组织了那么多抗日武装?这倒是事实,共产党的游击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识字班,读书会,武装群众,坚壁清野,连儿童都有一支长矛。这些生气勃勃的面貌是在国统区里看不到的。
卞新和站在施维勤一边,他也在抱怨赵岑,说当初还不是你急慌慌地要加入游击队,以为读了毛泽东的《论持久战》就可以打游击战了。我们简直跟落草为寇差不多。刘苍璧的态度那时比较孤单,尽管他看问题要客观一些。他说,游击队那几杆破枪,要是袭击了鬼子的车队,我们八成是脱不了身了。人家梁队长要保存实力。赵岑呛了他一句,说都想着保存实力,这日本人谁来打?小鬼子这么猖狂,就是料定我们不敢跟他们干。
课堂上学到的东西,跟战场上的差距就这么大。四个学生官对何去何从产生了分歧,施维勤是炮科毕业的,卞新和学的是无线电专业,他们的专长在游击队里显然毫无用武之地,他们认为还是应该去找阎长官报到。学防化的刘苍璧却出人意料地说,我在晋城那边还有个亲戚,我想先过去看看。他给赵岑使了个眼色,赵岑犹豫了一下,我跟你去吧,反正离报到的最后期限还有一周。
在游击队时,刘苍璧和赵岑就打听出晋城有个八路军办事处,梁队长说办事处是专门为延安招贤纳士的,好多有志青年都通过那里去了延安。有军人,有青年学生,还有作家诗人和演员。赵岑当时就听得眼睛发亮,刘苍璧当然对这位老弟的心思明察秋毫了。他是不受国民党待见的人,他只是不明白赵岑为什么也对延安那么心神向往。在军校时,他们虽然都思想左翼,还有生死之交,但还是不好询问对方是不是倾向共产党的人。
晋城八路军办事处是个不起眼的小院落,门口也没有岗哨,两个军校毕业生到了晋城后,雇了辆驴车径直来到办事处门口,推开门就进去了。一个留齐耳短发、穿着臃肿棉军服中学生模样的女兵出来问他们要找谁。两人都拘谨了一下,赵岑才说,找你们长官。女兵说我们领导在开会学习。你们先到会客厅坐坐吧。
会客厅里有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面对正门的墙上悬挂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画像。这是房间里最醒目的东西。刘苍璧将四幅画像一一仔细观赏过,感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