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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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骤亮,晨光撒在埃菲尔铁塔的塔尖。

沈弋看着车窗外移动的风景,默了一瞬,低头擦拭着金边泛泛的眼镜。

司机是他来这边雇的,将车停到了戴高乐机场旁,恭恭敬敬道:“沈总,有机会再见面。”

沈弋淡淡笃定道:“不会了。”

司机没反应过来:“沈总,您的意思是......?”

沈弋架起眼镜,配合上裁剪合度的西装,不动声色道:“我会等到她回京城来。”

姜予漾要开拓自己的事业,拼搏前程,他从来不反对,也尊重她的选择。

如果现在是他能争取到的最终态度,他也认了。

她想要的未来,他从前没意识到,但以后他未必给不了。

飞机起飞的一瞬间,姜予漾刚刚被床头手机的闹钟闹醒。

这样的生活让她想起来了高三的时候,也是如此,五点半的闹钟一响就起床了,她那时候是走读生,一起床就心无旁骛地完成各项学习任务。

对着梳妆镜,她扎了个高马尾,未施粉黛的脸颊白净如雪。

阳台上摆了几盆绿萝,每天都需要浇一浇水。

阳光通透地盈满室内,姜予漾感觉脚踝上的扭伤好了许多,她挪着步子站到阳台上,微微昂头,看见城市上空飞过一架飞机,好似在对这个城市进行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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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还是坐的头等舱。

他稍微进食了些,由于睡眠浅只能戴好眼罩耳塞,尽量避免万米高空来带的噪音影响。

自从姜予漾离开他后,沈弋鲜少能熟睡,更别说做梦了。

但在飞机飞行的途中,他一直被诡异的梦境拉着下坠。

梦到了沈荨下葬的那天,少年的衬衫被雨水泡到发白,他长跪不起,肩胛骨起起伏伏地耸动着。

各种声音在耳边萦绕——

“车祸里身亡的那个女孩好像才十五岁啊,马上就上高中了。”

“这么年轻啊,听说手里拿着礼盒,是在给谁送礼物的路上出意外的吧......”

“沈荨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疤痕都因为取舍后的选择吧,真可怜。”

有时候,活着的人背着负罪感,只能在一线天光里艰难前行。

少女给他撑起一把伞,目光澄净,看向他的眼神比月色还要温柔。

明明,她才是浑身万丈光芒的存在。

她温言软语地问他:“你很难过吗?”

少女接着将伞丢掉,她张开怀抱,笑容如春风,唇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抱一抱你,抱一抱就不难过了。”

......

再睁眼,目之所及仍是熟悉的机舱,没有什么暴雨天,也没有要对他张开怀抱的姜予漾了。

路过的空姐见他额间冷汗涔涔,贴心道:“先生,你需要纸巾吗?”

他道着谢接过,再也没有睡意可言。

京城的秋天天朗气清,微风不干不燥,吹拂着他的领口。

司机早早等在机场处,问他是不是直接回泛海国际。

那一双在眼镜下桃花眼情绪不明,他嘱咐说:“不用。”

似乎又回到了两人没有在一起的生活。

他名下房产不少,但始终没有一个长期定居的房子,做风投需要各个城市飞,就连在京城,他下榻最多的还是酒店。

后来觉得有很多不便,干脆让小姑娘毕业后把东西全搬到他那儿,看着空落落的家里慢慢变得有生活气息。

现在再回去,面对冰冷的家具,只会让心中的裂缝越开越大。

沈弋声线冷冽:“先去公司。”

君联资本谈下了与Inskin的合作很快在业内传开,目前最战战兢兢的还是洲星。

沈弋快刀斩乱麻,撤出了所有有关洲星并购的资金流,就看易科要不要接盘洲星的烂摊子。

不多时,盛评松说要到他公司聊聊,沈弋他应下后,让人送了一套文房四宝到总裁办。

他捏着紫砂壶壶把,往两人杯中倒入沏好的茶。

“盛老师,请用。”

“茶味不错。”盛评松眯了眯眼,老人家双鬓泛白,精神头仍健在:“听说你从洲星那边撤资了?”

沈弋启唇说:“是。”

“这么大一块肥肉,掉到竞争对手手里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是怎么想的?”盛评松抿了口茶水,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然而他并不搭腔:“盛老师喜欢书法,今天不妨一试这笔墨。”

等盛评松离开后,沈弋才蘸了蘸墨水,手腕微抬,修长的指节捏着细长的毛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

沈老爷子曾在他很小的时候教过他书法,说是一笔一划间写的看似随意,却最是需要用心。

一气呵成写好了,上面只有四个字,“赶尽杀绝”。

每个字尽是随性而写,连起来一起看又是锋芒毕露。

同一天,易科刚一跟洲星接触,洲星就传来生产的医用器械抽检不达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