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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些人玩过了头。我亲眼看见一名新兵跃下高台,不知是以为她会飞,还是觉得她能毫发无损地落地。就我的观察,她摔碎了右腿、左臂和下颚,颅骨也有裂缝。然而,她居然活了下来,这在地球上完全是不可能的。更有甚者,两天后她又回来接着折腾了,但显然要归功于殖民联盟发达的医疗科技,而不是这蠢女人高超的复原能力。但愿有谁告诉她今后别再这么缺心眼了。
不玩弄身体的时候,人们玩弄各自的意识——或者脑伴,反正两者差不多。走在飞船上,经常会看见新兵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慢吞吞地一下一下点头。他们或者在听音乐,或者在看电影,或者在做类似的事情,反正作品会被径直放进他们的脑袋。我自己也这么做。在搜索飞船的存储系统的时候,我凑巧发现他们有《乐一通》动画的完整大合集,不但包括华纳时期的经典作品,还包括那些角色进入公共领域后的后续作品。某天夜里,我花了几个小时欣赏大笨狼怀尔被狂殴乱揍,直到玛琪要我在她和飞奔鸵鸟之间作出选择为止。我选了她。飞奔鸵鸟毕竟随时都在那儿等着我。我把所有这些动画片都下载到了傻逼里。
在诱惑和朋友之间选择朋友,这是我经常做的事情。老屁帮的成员都清楚,这个小团体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我们只是偶然巧遇的七个人,处于不可能持久的一个环境之中。可是,我们还是成了朋友,而且是很亲密的朋友,在这段短短的时间内彼此相知相守。毫不夸张地说,我和托马斯、苏珊、艾伦、哈利、杰西还有玛琪的友情,绝不亚于我后半段“普通”生活中交往的任何密友。我们成了一个团伙,一个家庭,就连小小的摩擦争吵也同样拥有。我们是其他人关怀照顾的对象。我们不了解身边的这个宇宙,这个宇宙也不在乎我们的存在,在这里,我们需要这种温情。
我们有了紧密的联系。甚至在殖民联盟的科学家没有用生物手段迫使我们抱成一团之前,我们就有了紧密的联系。随着亨利·哈德逊号离终点越来越近,我知道我将很想念他们。
“这个房间里现在有一千零二十二名新兵,”希吉中校说,“两年之内,你们中有四百人将会死去。”
希吉又站在了剧院的讲台上。这次他背后多了个布景:罗盘座贝塔星三号行星漂浮在太空中,像个蓝白绿棕四色条纹的巨型弹珠。我们对其视而不见,眼神都汇聚在希吉中校的身上。他说出的数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可真是个奇迹,因为我们又享受了一夜我们以为会永远如此的自由时光,这会儿才早上六点整,大部分人连站也站不稳。
“第三年,”他继续道,“另外一百人也会死去。第四、第五年,又是一百五十人。十年后,是的,各位新兵,军队肯定会要求你们服役满十年,你们当中将有七百五十人殒命战场。四分之三的人将一去不返。这就是殖民防卫军的存亡比例——不仅仅是过去十年、二十年,而是建军以来两百多年的记录。”
剧院里一片死寂。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因为我站在台下的时候也想过同样的事情,”希吉中校说,“你们在想——我他妈的为啥站在这儿?那家伙说我十年内必死无疑!但是,请记住一点,即便留在地球上,你们也多半会在十年内逝世——而且是作为一个衰弱老人死去,死得毫无价值。在殖民防卫军,你有可能会牺牲,你很可能会牺牲,但你绝不会死得毫无价值。你的牺牲,是为了让人类在宇宙中存活下去。”
希吉背后的银幕一闪,罗盘座贝塔星三号行星被三维星图取而代之。“让我解释一下人类的处境吧,”他说,太空中零落散布着的几十颗星球亮起绿光,“这些是人类已经殖民的星系,我们在银河系算是有了立足之地。这些是拥有相似科技水准和生存条件要求的外星种族的已知存在地。”数以百计的星球燃起红光,完全包围了人类的光点。剧院里惊呼声不绝于耳。
“人类面临两个难题,”希吉中校说,“第一,殖民是一场竞赛,对手是与我们相似的其他智能种族。殖民是人类延续的关键。事情就这么简单。我们必须殖民,否则就会被其他种族包围封锁。竞争非常激烈。人类在诸多智能种族中仅有几个同盟。种族之间很少结成同盟,早在人类踏入太空之前,宇宙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你们或许会认为,从长远看,外交手段还是有可能见效的。但眼前的现实不一样,人类处于激烈而严酷的竞争之中。我们不可能停止扩张,寄希望于什么和平方案,让所有种族共享殖民成果。止步不前等于给人类判死刑。因此,我们必须通过战斗进行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