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海参崴的新年(第3/6页)

没办法,这位出身普通日本农家的人妻萝莉,在日本乡下老家过的日子实在是太悲惨了。

要知道,和子从小到大吃到的第一顿饱饭,居然是在她被人贩子弄到一艘大铁船上以后,那些水手给她的一块干粮。虽然咬上去很硬,可是那味道是她有生以来感觉最棒的。吃下那块干粮之后,肚子那种胀胀的感觉,至今只要一想起,她的眼泪都会情不自禁的流下来——能够吃饱肚子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在十七世纪江户时代初期的时候,日本列岛上已经有了将近两千万人口,让日本人很早就尝到了生存资源紧张的窘境。这个山峦起伏的岛国,处处人多地少、土壤贫瘠,加上幕府和大名们极其严苛的剥削:六公四民是常态,五公五民就是仁政了——使得日本农民的日子极其艰难,一年到头难得吃上自己种出来的大米,靠杂粮勉强度日还吃不饱。即使到了明治维新之后,极度的贫困还是折磨着日本农村的普通百姓。象《阿信》里描写的那样的,雇佣女仆干一年活只要一袋大米,还不是最悲剧的遭遇,在一些偏僻贫瘠的山区农村,甚至还保留着抛弃老年人的习俗。很多地方除了有继承权的长子可以结婚生育之外,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三郎除非自己外出觅食打工,否则若是留在家中,就只能如同奴隶一般为兄长干活来换一碗饭吃,没资格结婚组成家庭——确切地说,是有限的土地养不活更多的人,把这些光棍憋得去操驴马等牲口。

作为壮劳力的男人尚且如此吃了上顿没下顿,女人的生活待遇就更是甭提了。以前和子还在家的时候,家里的食物都是先可着两个弟弟先吃,轮到她和母亲的时候,已经剩不下多少了。而且即便每顿饭都吃的这么少,她还是要起早贪黑的帮着家里干农活,每天最盼着的就是多吃一个饭团,可惜却从来也没能如愿——平常和子家里根本吃不起白米,都是靠稗子、芋头、萝卜混合煮成的杂粮来填肚子,只有逢年过节,才有可能吃上几口香喷喷的白米饭:那还得是在一年到头风调雨顺,水稻获得了丰收的好时候。

即使是在最好的年景,和子还是连个完整的饭团都没吃过。到了去年,家里更是因为暴增的苛捐杂税而不堪重负,把她以半石糙米的价格卖给了过路的人贩子……可怜的和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离开了那个永远吃不饱饭的家,跟其余姑娘一起带着无限的惶恐踏上了远航的道路,随即却发现自己交上了好运:

自从这些体型瘦小的日本妹子抵达海参崴之后,为了让她们尽快丰盈起来,远东公司在伙食上极为慷慨,每天的米饭、干鱼、面食管够,什么都可以随便吃,只要你吃得下。记得刚刚登上海参崴码头,在检疫营隔离休息的时候,第一次打开炊事员送来的装饭菜的马口铁大桶,看到满满的米饭、咸鱼炖肉和菜汤——每个被贩来的日本妹子都激动的流出了眼泪,感谢菩萨将她们送到了这样一个丰衣足食的好地方。

在检疫营里,和子每次都笑眯眯地吃得很多——在她看来,享受着美味的食物,才是人生最快乐的事情。然后一直胡吃海塞到肚子胀的厉害,但是她却宁愿这样胀着,哪怕现在就是胀死了,她也觉得值了——她是真的饿怕了。甚至在最开始的几天,每次轮到吃饭的时候,她都会偷偷的藏半个馒头或烧饼什么的,就怕这一切其实都是在做梦,等到一夜过去,自己又要回到那种年复一年吃不饱饭的悲惨日子。

等到出了检疫营之后不久,和子就通过摇号抽签的方式,配给了被远东公司“控制使用”的周比利。

对此,和子表示很淡定——这年头可没有什么自由恋爱,女人的姻缘都是靠父母包办的盲婚哑嫁,即使被送去给老头子当小妾,或者卖到花街柳巷当妓女,也只能认命。所以,早在被父母卖掉的时候,和子就已经对自己的未来遭遇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如今能够配给这样一位还算年轻,相貌也不错的老爷,哪怕成不了明媒正娶的当家大妇,以自己的低贱出身,能够成为小妾之类,也已经算是高攀了。

然后,和子就感觉自己的生活变得更舒适了。首先让她感到开心的是,自己伺候的这个异邦男人,居然会说挺流利的日语,这在海参崴的“上流阶层”之中可是挺少见的。虽然他的口音有点奇怪(现代日本关东标准日语跟十七世纪关西日本方言之间的差别,最起码也有普通话跟上海话那么大),但好歹可以跟和子进行交流。不像那些配给了其他老爷的日本妹子,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在家里连话都没法说,遇到什么事情只能依依呀呀地打手语,还时常搞出错误,闹了许多笑话,只好在闲暇时候聚在一起互相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