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墨尔本之冬(上)(第3/5页)

“……姑娘们倒是挺热情的,一块巧克力就能把她们泡上……然而我们自己也没多少存货。”

“……而且连牙粉牙膏都经常断货,有时候都感觉自己的嘴臭得不好意思出去泡妹子了……”

“……之前有一阵子洗澡甚至没肥皂可用,衣服总也洗不干净。最近才发到了几块……”

“……还有后方的邮件也是时断时续,不是中途失踪就是延迟得可怕!我在上个月居然收到一封三年前写的信!是我妻子写的,想要问问给那时候刚出生的小儿子起什么名字……见鬼,以我那个德裔老婆的死心眼儿,因为一直收不到回信的缘故,说不定真的叫了我家儿子三年的‘无名’(Noname)吧!”

“……得了感冒也弄不到阿司匹林,军医不知从哪儿搞来一些野草和树皮,煮成一锅黑乎乎的药汤让我喝,说是什么土方子,跟女巫的魔药一样……结果我喝了之后非但感冒没好,还一连拉了几天的肚子……”

“……见鬼,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打仗?和日本鬼子打生打死的都是我们这些倒霉的穷人,那些高高在上的议员将军们却在安全的地方下命令!凭什么要用我们的死给他们赚取功绩和利益?”

“……是啊,从开战至今,政府说是要我们保家卫国,可是战场几乎都是在其它国家的地盘上。就算是菲律宾,也已经在开战前独立建国了……美利坚小伙子的血都要被这些不争气的盟友给耗干啦!”

“……有什么办法呢?白宫和国会山雄心勃勃地想要当救世主,反正需要牺牲丢命的又不是他们……”

——在条件艰苦、物资匮乏的澳洲战场上,那些土生土长的澳大利亚士兵,或许还有着保卫家园的天然情感,以及复仇雪耻的满心壮志,哪怕战局再怎么恶劣,也能咬着牙齿苦苦支撑。

但是这些远赴重洋而来助战的美国大兵,在经历了这么几年残酷而又艰苦的战争折磨之后,最初的士气和斗志均已消磨殆尽,心中已经只剩下了无穷的疲惫和倦怠,还有对故乡和亲人的无尽思念。

……

事实上,当澳洲战场刚刚开辟的时候,这些美国大兵们的精神气和斗志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个满心充斥着大航海时代开启的几百年来,白种人对有色人种固有的蔑视和傲慢,还有被“劣等民族”打了一巴掌的羞恼和激愤。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年战斗之中,残酷的现实却给了他们狠狠一记耳光——从日军登陆澳洲开始,盟军几乎一直是屡战屡败,若是能够在防御战之中击退日军的进攻,就已是了不起的成功。至于盟军主动发起的野战反攻,则是几乎全部以惨败而收场。即使最初取得了一定突破,接下来也肯定是更加惨重的崩溃。

就这样,一次次的失败和战争中的种种惨状,让看不到胜利曙光的基层美军官兵,对这场“保卫白人文明世界”的战争迅速热情降温,作战态度变得逐渐消极,整体士气更是日益低落,积极性和效率一天比一天差。等到东京核爆之后,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的澳洲盟军,再次拖着疲惫的身子,发起了开战以来最大规模也是最后一次的反攻,可惜最终依然以惨败而告终……虽然同样疲惫不堪,但澳洲人早已是骑虎难下,在贪婪的东方入侵者面前,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和后退的余地,失败的下场就是像美洲印第安人一样永远失去家园。抛开国家大义和民族荣誉不提,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生活,他们也只能像输红眼的赌徒一般坚持到底。

然而,已经彻底被黯淡前途和厌战情绪渗透的美军士兵,却没有这样的切肤之痛。在他们看来,自己是在遥远的异国打一场属于别人的战争,若是能够赢得胜利、风光凯旋,固然很好,但若是打不赢,似乎也没必要仅仅为了虚无缥缈的荣誉,就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可惜这事他们说了不管用。

于是,众人越聊心情越低落,越说精神越萎靡,最后聊天声渐渐停止,一个个都低着脑袋不吭声了,只是把各自的饭盒洗了,然后默默地喝着热咖啡或抽着烟,同时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流行名曲《莉莉·玛莲》:

“……在军营之前,在大门之前,有着一盏灯,至今依然点着。我们要在那里再见一面,就站在那座灯下。正如从前,莉莉玛莲。正如从前,莉莉玛莲;我们两人的身影,看来像是合而为一,那是情侣一般的身影,被人看见也无所谓。所有的人看到也是一样,只要我们在那灯下相会。正如从前,莉莉玛莲。正如从前,莉莉玛莲;哨兵已经开始呼喊,晚点名号也已吹起,迟了的话是要关三天的紧闭。我必须立即归来,只好在此道别,但心中仍然盼望与你同行。与你一起,莉莉玛莲,与你一起,莉莉玛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