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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老婆苗条纤瘦,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和一头金发。我觉得艾米丽夫人把她想成一个引诱管家“干坏事”的人可能没错。她进来的时候穿着一条饰有毛皮的长裙,两个袖子长长的,几乎拖到地上,她的宝宝裹在一床织得很精美的羊毛毯子里,她说话带着一种古怪的、含糊的重音,我觉得她是想模仿艾米丽夫人的口音。
“中产阶级萌芽”,拉提姆先生会这样形容伺机而动的暴发户,可事实上要等到30年后他们的机会才会来临——当黑死病爆发,将1/3的贵族阶级从世上抹去之后。
“这就是那位在森林里被找到的女士吗?”她进来的时候这样问艾米丽夫人,她的态度里一点都没有“面子上的谦恭”。她朝着艾米丽微笑,好像她们是老朋友,然后走到床边来。
“嗯。”艾米丽夫人答道,想方设法在这一个音节里表达出不耐烦、轻蔑和厌恶。管家老婆置若罔闻。她走到床边,然后退回去,这是第一个表现出迹象认为我的病可能具有传染性的人。“她有没有(什么)发烧?”翻译器没有翻译出那个词,我也没听出来,因为她的古怪的口音。弗劳尔林?佛罗伦萨?
“她头上有个伤口,”艾米丽语气尖锐地答道,“就是那个导致她的肺烧起来了。”管家老婆点了点头:“洛克神父跟我们说了他和盖文是怎样在森林里找到她的。”
艾米丽的脸色因为管家老婆说起盖文名字的亲昵而板了起来,管家老婆根本没注意到,她急急忙忙地走出去调制柳树皮汁。她甚至在第二次离开的时候向艾米丽夫人行了个屈膝礼。
艾米丽走了以后,萝丝曼德进来坐在我身边,我认为她们安排她看着我,好让我不会再次逃跑。我问她,盖文发现我的时候,洛克神父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不是的,”萝丝曼德说,“盖文在带你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洛克神父,他把你交给洛克神父照顾,这样他就能回去找那些袭击你的人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找到,然后他们就把你带到这儿来了。你不用担心,盖文已经把你的东西都带到庄园里来了。”
我不记得洛克神父也在那儿了,我只记得他在病房里的情形,不过要是那是真的,盖文是在离传送点没多远的地方遇到他的,也许洛克神父也知道传送点在哪儿。
我一直在想艾米丽夫人说的那句话,“她头上的伤口让她的肺烧起来了。”我不认为这里有谁意识到我生病了,他们允许小女孩们待在病房里,没人为此表现出任何担心,除了管家老婆,但是当艾米丽夫人一告诉她我是“肺烧起来了”,她就毫不犹豫地走到床边来了。
不过她显然担心我的病可能会传染,当我问萝丝曼德为什么没跟她妈妈一起去看那个生病的佃农时,她说,“她不让我去,那个佃农生病了。”好像那是不言自明的事实。
也许这种病他们都已经得过了,所以他们有了免疫力。管家老婆曾问我有没有得过“弗劳尔林”“佛罗伦萨”或“热”?吉尔克里斯特先生曾考证出1320年爆发过一场流行性感冒。也许我得的就是那个。
现在是下午了。萝丝曼德正坐在靠窗座椅上,用暗红色的羊毛线绣着一块亚麻布,布莱基在我身边睡得正香。我一直在想,您说得多么正确,丹沃斯先生。我根本还没有准备好,每件事情都跟我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我的体温又开始上升了,我能闻见房间里的烟味。艾米丽夫人正在祈祷,跪在床边,带着她的祈祷书。萝丝曼德告诉我她们已经又派人去找管家老婆来了。我肯定病得很厉害,所以艾米丽夫人才会派人去找她来,尽管艾米丽夫人看不起她。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派人找神父来。好热。这儿可一点也不像童话故事。他们只会在某人快死的时候才会找神父来,但是概率显示在14世纪肺炎的死亡率是72%。我希望他快点来,告诉我传送点在哪儿,还有,握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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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斯蒂芬(拉丁文:Stephanus Protomartys),基督教会的首位殉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