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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沃斯摇摇头:“每个人都应该坚守在他的钟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然后又猛地拉动绳子。八下。他不能松开绳子。泰勒女士晕过去的时候松开了钟绳,钟来回摆动,钟绳就像一个活物一样到处乱甩,缠在了芬奇的脖子上,差点把他勒死。他必须抓住绳子,无论如何。
他再次拉下了绳子,然后抓住绳子,直到确定自己能站稳了才让绳子升上去。“九下。”
科林冲着他皱起眉头。“你的病复发了吗?”他怀疑地问。
“没有。”丹沃斯回答,然后放开了绳子。
母牛把头钻进门里。丹沃斯粗鲁地把它推到一边,走回教堂去。
伊芙琳仍然跪在洛克身边,手仍然紧握着他僵硬的手。
丹沃斯说:“我敲完钟了。”
伊芙琳抬起头来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不觉得我们最好现在就走吗?”科林说,“天要黑了。”
“嗯,”丹沃斯说,“我想我们最好——”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意识,他踉跄着,差点摔倒在洛克的尸身上。
科林猛冲过来,当他拽住丹沃斯的胳膊时,手电筒的光在天花板上倏忽掠过。丹沃斯单膝跪着,用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伸向伊芙琳,但她蓦地站起来,往后退去。
“你病了!”这是一句指责,一句控告,“你感染了瘟疫,是不是?”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包含了情绪,“是不是?”
“没有,”丹沃斯说,“我是——”
“他病情复发了。”科林把手电筒塞进雕像的臂弯,好空出手来帮丹沃斯坐起来,“他根本不听我的警告。”
“是流感,”丹沃斯说,“不是鼠疫。我们都已经注射了链霉素和丙种球蛋白,我们不会感染鼠疫的。”
丹沃斯把头往后靠在雕像上:“是流感,我不会有事的。我只要休息一会儿。”
“我告诉你不应该去敲钟的。”科林把粗麻布包里的东西全倒在石头地板上,然后把空布袋围在丹沃斯的肩膀上。
“还有阿司匹林吗?”丹沃斯问。
“你应该三小时吃一次。”科林说,“还有,你要多喝水。”
“那就给我拿点水来。”丹沃斯厉声说。
科林朝伊芙琳投去求助的目光,但她依然站在洛克尸身的那一侧,警惕地看着丹沃斯。
“现在就去。”丹沃斯喝道,科林跑了出去,他的靴子踩在石头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丹沃斯向伊芙琳看去,她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感染鼠疫。”丹沃斯说,“是流感。我们担心你传送过来之前就已经暴露在流感病毒中,后来你发病了,是不是?”
“是的。”伊芙琳在洛克身边跪下,“洛克救了我。”
“他告诉我不要害怕。”伊芙琳把披风往上拉到洛克的胸口,盖住他交叉的双手,但这一举动却使得他的双脚露在了外面,那双大脚上穿着不相称的粗草鞋。丹沃斯把粗麻袋从肩膀上拿下来,轻轻地盖在那双脚上,然后扶着雕像站起来,小心翼翼地以免再次摔倒。
伊芙琳轻轻地拍了拍洛克盖在披风下的手。“他不想伤害我的。”她说。
科林带着半桶水回来了,他肯定是从路上某个水坑里找到的水。他喘着粗气。“那头母牛攻击我!”他嚷着,从桶里舀了一勺污浊的水。他把阿司匹林药片通通倒在丹沃斯的手里,还有五片。丹沃斯吃了两片,用尽可能少的水把药送下去,然后把剩下的递给伊芙琳。她庄重地接了过去,依然保持着跪姿。
“我一匹马也没找到,”科林把勺子递给伊芙琳,“只有一头骡子。”
“那是驴子,”伊芙琳说,“麦丝瑞偷走了艾格妮丝的小马。”她把勺子递还给科林,然后又握住了洛克的手。“他给每个人都敲了钟,好让他们的灵魂可以安全地抵达天堂。”
“你不觉得我们最好现在动身吗?”科林小声说,“天几乎已经黑了。”
“他甚至给萝斯曼德敲了钟,”伊芙琳好像没听到他在说什么,“那时候他已经病了。我告诉他没时间了,我们必须动身去苏格兰了。”
“我们现在必须走了,”丹沃斯开口道,“在天黑之前。”
伊芙琳没有动,也没有放开洛克的手:“他一直握着我的手,在我垂死的时候。”
“伊芙琳。”丹沃斯唤道。
伊芙琳轻轻地把手放在洛克的脸颊上,然后跪了起来。丹沃斯向她伸出手,但是她自己站了起来,她用手按住身侧,走下教堂正厅。
走到门口时,伊芙琳转过身来朝黑暗中望去:“他临死前告诉了我传送点的位置,好让我回到天堂。他告诉我他希望我把他留在那儿然后离开,这样等他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那里了。”说完,她转身走进茫茫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