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炸弹设局(第6/7页)
她惊恐地凑到他身前。“弗兰克!跟我说句话!”他张开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她惊得一跳,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他要死了?她暗想,心中充满失落和焦虑。“弗兰克!”她竭尽全力回想着几年前学过的急救课程,竭力想要记起那些细节——他还在呼吸吗?是的。他在流血?这很难说:到处都是鲜血,她不知道这些血是不是他流出来的。弗兰克朝她喃喃说着什么。现在他已不再抽搐,实际上,他似乎正想挪动身子。“等等,你不能——”但弗兰克已经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身子猛地一颤,接着就像猫头鹰一样盯着“星期三”。
“头晕。”他说道,然后缓缓地朝她歪倒过来。
“星期三”设法用一只手臂撑起身子,同时用力扶住昏厥的弗兰克。他的体重肯定不止一百公斤,她昏头昏脑地想。她环顾四周,寻找着帮手,但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来。炸弹并不大——不会比手榴弹大很多——却在观众席正中爆炸,将六七个人的身体撕成了血淋淋的碎片,血肉碎骨像邪恶的颜料一样喷溅到四周。一个男人,一半衣服已被炸飞,上身一片殷红,踉踉跄跄地走进了爆炸中心,伸开双臂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人。一个女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就像下颌骨上的一颗门牙,身旁全是拔牙后留下的血红色的空洞,她一面尖叫一面死死抓着自己被撕碎的胳膊。
噩梦环生,与四周的惨象交织在一起;血流泛滥,到天明时分也不会凝结;可怖的妖魔鬼怪纷纷钻出巢穴嬉戏玩耍。“星期三”舔了舔嘴唇,尝到了一股鲜明的金属般的味道,接着便呜咽起来,挣动的胃部直想把酒液和消化了一半的夹馅面包喷出来。
接下来她意识到,有个一身黑装的男人站在她旁边,手中的枪指着天花板——但他并没有看着她,而是正在与一架悬在空中的无人机急切地说着什么。她挣扎着摇摇头,觉得自己要被某个东西压得粉碎。“——你能走动吗?”那人问道,“——这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我,试试。”她推了一下弗兰克死沉死沉的身躯,弗兰克绷紧了身子,呻吟起来。“弗兰克——”警卫走到一边,俯身查看着另一个躺在地上的身体,突然他跪倒在地,狂乱地压按着那人一动不动的胸膛。
“我,我——”弗兰克困倦地眨了眨眼睛,“星期三?”
她模糊地想:“你还好吗?”
“我想——”他停顿了一下,“我的脑袋。”真是奇迹,压在她肩头的重量减缓了许多。“你受伤了吗?”他问她。
“我——”现在她靠在了他身上,“并不严重,我想没事。”
“不能待在这儿。”他微弱地说,“炸弹……在爆炸之前……看见了……斯文。”
“看见谁了?”
“吉姆……小丑。”弗兰克像是正在委顿下去。“星期三”凑到他嘴边。“斯文在这儿。穿的衣服,就像个餐厅——”他的眼皮不停地乱跳。
“醒醒!你说什么?”她嘶嘶地叫道,一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紧迫感正在驱使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斯文加利……在后面……表演。”他睁开了眼睛,“去找斯文。”
“你是说,你看见了他——”突如其来的震惊让“星期三”集中了精神。
“对,对,去找他。他……”弗兰克闭上了眼睛。
“星期三”朝一名从旁边经过的警卫招招手。“快到这儿来!”那人扭过头。“我的朋友,脑震荡。帮帮忙好吗?”
“哦,见鬼。又是一个——”那个警卫朝一名同事挥挥手。“医生!”随着弗兰克无力的身躯,“星期三”也滑倒在地,她心中充满矛盾,一方面急切地想要看看他是否没事,另一方面却又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去找那个丑角演员。她觉得不该把弗兰克丢下,不然就像是松开了唯一一条牢固可靠的救生索。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还是那么坚实可靠,似乎能将她和整个宇宙牢牢绑在一起,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她跌跌撞撞地朝侧门走去,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里搅个不停。她的右手正在作痛,热辣辣的疼得钻心。斯文加利?她在心中琢磨,他到这儿来做什么?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和另一道房门之后,她摇摇晃晃地来到了使馆大厦后面的草坪上。头顶高处的泛光灯投下明亮而又炫目的光芒,赤裸裸地暴露出一群警察的侧影,那些人正像骚动不安的黄蜂一样在四周奔忙。斯文呢?她想。
她步履蹒跚地绕过大厦一侧。一个女人挡住了她的去路:“您不能到这儿来——”
“我要找我的朋友!”她气喘吁吁地叫道,硬闯了过去。不知为什么,没有人出来阻拦她。草地上,刺眼的灯光下,躺卧着一个个身体,其中有些人一动不动,而身穿橙黄色制服的护理人员正在忙乱地抢救其他人。另外一些人站在一旁,或是神情恍惚地蹒跚而行,由两条装有辅助增效装置的警犬照管督促,似乎这两只畜牲比所有人类都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发后时间只过了几分钟,警笛声仍在朝这里趋近,尽管她耳鸣不断,但还是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