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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毕竟没有完全被愤怒冲昏头,一部分脑子立刻开始运转,计算起所受的伤害。刀刃深深地插进我的大腿,右侧不远处就是股骨,不幸中的万幸是它远离动脉,我还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
就在这时,远藤拔出匕首,随之而来的剧痛减弱了我绞拉的力度,趁着我低号之时,远藤脱身而出。他的面庞因为痛苦和疯狂而扭曲。哼,至少他那狂妄的表情终于不见了。
可随后,我的视线便游移到他的武器上。那把短匕刃部只有五厘米长,能造出的伤口有限。我爬起身,抖了抖脚,发现自己并未伤筋动骨,于是脑子逐渐清明起来。
远藤本可以干掉我的。这样的机会出现了好多次,但这把匕首最能说明问题。远藤只要破开我的股动脉,战斗就已结束。就算被我锁住下肢,他也依然有能力做到这一切。但他没有,他只是刺伤我的肌肉,用的还是这么小的匕首。如此一来,他既能脱身,又不会真的伤到我多少。当然咯,我恐怕得瘸上个几天,可是别说有生命危险了,连疤到时可能都不会留一个。
我转向他,双拳依旧紧握,“你不是真心要我死。”
远藤面无表情地瞪着我,肩膀因沮丧而微微垂下的动作却被我给留意到了。远藤的确不想杀我,他不过希望我这么认为。好一出大戏,居然把我完全蒙在鼓里。
正在此时,屋顶突然一阵震动,我几乎跌倒在地。“这他妈又是怎么回事?”我喊道。
只见远藤瞪大双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摁下了按钮。
“……在你们上面!”伍德斯托克的嚷嚷声突然在我耳中响起,“听到没?她就在——”
我没必要继续听他往下讲了。震动的楼房已经说明一切。“收到,”我试着让语气听上去不那么紧张,“去指定位置做好准备。”我转向远藤,“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跑了。”
他的确跑了起来,然而方向似乎不大对。他冲到我身旁,从黑外套的内袋里取出、打开一个长条状的盒子,露出一坨黑蓝色的物体,那东西像是泳帽,外边还有个白环。“戴上。”
我照他的吩咐做了,“这是什么?”
“在和迷子连接时增幅脑波用的。”
我把帽檐下拉到耳朵处,触到了一个耳机样的装置,远藤控制戈登的时候也戴了同样的东西,“这个……”
“信号转换器。”他帮我正了正“泳帽”。我顿时有种戴着毛线帽的感觉。
“你那时不是——”
远藤轻点自己的脑袋,“外科植入物。”说着,他往回望去。我们脚下的震颤更加剧烈了。
我有一打问题想问他,包括这玩意儿到底该咋用,安全性能如何等等等等,可是时间不允许。甚至在这百米高楼之上,我都能听见滔天巨浪的轰隆声。
远藤脱掉外套,他内里居然是一套降落伞服——和我穿在身上,随时准备自救逃命用的那套一模一样。“祝你好运。”说完,他就从屋顶边缘跳了出去。
正常情况下我肯定会奔过去看降落伞有没有及时展开,让他不至于变成大地上暗色的污点,不过屋顶另一边升起的庞大阴影牢牢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下落的水幕中,一张巨脸露出来,她深邃的棕色眼睛笔直地盯向我,眼神中满是狂怒、恐惧和恶意。
这……不对。
我死定了。
我会变成祭品,另一个亚历山大·泰利。
我能感觉到自己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随后连这都感觉不到了。
可是迷子的目标不是我。她的视线来回搜索,寻找着什么已经不在的东西。远藤。找不到他,再加上发现我并未遇险让她十分困惑,她朝着楼房侧面探过身子。假如她看见了远藤,那日本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当然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大姑娘发起脾气来没准儿就把这楼给拆了,那样我自然也就成了远藤的陪葬。
“远藤,”我压低声音,飞快地说,“离大楼近点,她在找你呢。”我没等他回答,“伍德斯托克,你准备好了没?”
“准备完毕。”他说。
涅墨西斯侧身的动作仍在继续,现在她脑袋的高度与我持平。我敢说远藤马上就要落入她的视野,于是一瘸一拐地朝她走去,同时压抑着每一根紧绷的神经,要是我真像日本怪兽电影里的那些小姑娘一样尖叫了,那多没面子啊,“迷子!”
可能没听见,也可能没在意,她对此毫无反应。我深吸一口气——满嘴她身上滴下的海水的腥咸味儿——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迷子!”
怪兽停下了。
还停留在我视线里的一只眼睛转回来,那黑色的瞳孔倒映出我现在的模样:衣衫染血,步履不稳,眉毛因为恐惧而抬得老高。我这副样子挺见不得人,不过她直起腰,看来终于松了口气。只是瞬息之后,她哈出的热气便扑面而来,差点把我掀翻在地。那呼吸倒是不重,然而里头夹裹的腐鱼味实在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