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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箭弹发射出去的刹那,我终于找到了贝蒂。虽然听不见装有植入物的火箭呼啸而过的声音,但夜空中凭空出现的尾焰非常容易辨认。只不过刚看清尾焰轨迹的终点,我就蔫了下去。不知道人们到底动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减缓、甚至逼停了堤丰前进的步伐。

“远藤!”我喊道,“找出防御部队的位置!”

他困惑地望着我。是啊,马上要和怪兽进行神交了还关注这事儿的确有些奇怪。不过看得出,他明白此事事关重大。至于我的逻辑嘛,其实是这样的:假如军队在朝丘陵方向推进,那八成是出于贝克的命令。如果发号施令的真是贝克,那我大概不小心让他勇敢得有些过头。而他一旦真的变成不畏死的汉子,就会选择逻辑上对付怪兽的最好方案——往自己脑袋上砸核弹。

问题在于,那不光是他的脑袋。

也是我们的。

还是柯林斯的。

远藤抓起他手机的同时,我继续望着尾焰的轨迹。夜幕映衬下,它清晰可见。

有点儿太显眼了。我想。

卡奇诺斯和涅墨西斯,这两头拖着长尾的怪兽朝彼此吼叫,摆出对攻的架势。堤丰似乎并不急于参战。他站在远处,微微歪过脑袋,仔细打量两者。除了满腔的愤怒之外,我不知道他还能否思考别的东西。

终于,越飞越近的火箭弹进入他的视线。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冲击。除了远藤体验过的极度痛苦之外,天知道还有什么正等待着我。

堤丰悠悠转首。火箭弹也变更轨道,重新指向他的太阳穴。但就在这时,那怪兽突然展现出其智慧的一面。他挥起巨爪,像驱赶蚊虫那样打落近在咫尺的火箭弹。我想堤丰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应该聪明不到这份上——不过遭受无数导弹的洗礼之后,他显然清楚来者不善。

事态的这般发展令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用进入堤丰脑内去自寻死路当然好,情况却也因此急转直下。卡奇诺斯皮糙肉厚,堤丰又不愿让任何东西接近他那张糗脸。即使空军愿意朝这俩家伙发射装有植入物的导弹,精度也是个问题。

不过,我突然想到,我们其实还有一个选择。一个简单得多的选择:锡拉。那家伙仍然躺在国会映影池中不停哆嗦,露着满嘴的尖牙。它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可这又能持续多久呢?

我决定联系伍德斯托克,但手机突然叫起来。我没看屏幕就接通了电话,“锡拉。”

“什么?”有个女人问道。那声音很耳熟。虽然既不是柯林斯也不是阿莱希,“你是?”

“贝蒂。”那女人说道。

我觉得被扇了一耳光,“前女友贝蒂?”

“还有别的贝蒂不成?”

“你怎么搞到这号码的?”

“一个叫沃森的人。”贝蒂答道,“听我说,发生那么多事以后,我看到你上了电视。后来我想,也许我当时——”

“抱歉。”我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个词,随即挂断电话。回头我一定要和沃森讨论下部里的安保策略。

电话又响了,“贝蒂,你最好——”

“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阿莱希说,“用不着叫直升机的。”

直升机贝蒂。谢天谢地,“瞄准锡拉。”

“听你的。可该瞄哪儿呢?”

“远藤!”我喊道。他正跟人通话,听到自己的名字,蓦地抬起头来。“我们选了锡拉。该往哪儿——”

“脑袋后边,眼睛边上。哪侧都行。”说完,他又打起电话。

我把远藤说的话转达给了阿莱希,她随后把电话交到柯林斯手上,自己去准备第二枚——也是最后一枚——植入物的发射工作。

“嘿,”柯林斯几乎懒洋洋地说,“我就是告诉你一下,如果你成了植物人,我可不会去医院喂你吃布丁。”

我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可我真的很喜欢医院提供的布丁啊。”

“那你迟早会胖成病床上的一坨肉。”

“这倒是。不过我要是先跟医院说好,变成植物人以后随你怎么折腾呢?那样你还愿意陪着我么?”

她咯咯地笑起来,“你还真是懂得怎么讨我欢心。”

“是吗?我还以为所有人都喜欢捉弄苍白浮肿又神志不清的植物人呢。”我咧嘴笑着回答。多好的姑娘啊。也许我和她应该就这样离开,听凭上天去裁定人类的命运。没错,我们的余生可能都要耗费在躲避戈登和他的怪兽群的追杀之中,但我们至少还有彼此。

可惜,就像涅墨西斯无法逃避复仇的天命那样,我也有重担在身,不能一走了之。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必须有人来结束这场混乱,而我,大概是这个世界的唯一人选。

“我们快要就位了。”柯林斯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我望向夜空,找到贝蒂不断闪耀的红白色灯光。它的高度只有约莫三十米,前方不到一公里处便是锡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