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南 方(第4/5页)
“其实我一直梦想着当黑曜种人。”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带着点抱怨。
小时候,去地球的新西兰避暑时,他总爱从自家庄园里溜出去,和黑曜种人一起参加夜间作训——夜里出门劫掠、盗窃,好补足训练期间微薄的给养。帕克斯说,为了一口食物,他曾和他们大打出手,从来没有输过,直到他遇见赫尔加。他用各种夸大其词的语言描述着赫尔加,说她体态多么丰满,拳头多么结实,大腿又是多么粗壮。我和野马对视一眼,拼命忍着才没笑出来。
“真是一对重量级的有情人。”我对野马说。
“连地球都要被撼动了。”她回答。
第二天早晨,塔克特斯叫醒了我。他的眼神和黎明时的霜冻一样冷。
“咱们的马跑了,一匹不剩。”他带着我们去见负责照看马匹的刻瑞斯学生。“他们什么都没看见。马好好地站在那儿,一眨眼工夫就没影了。”
“那些可怜的马一定是脑袋发晕了。”帕克斯难过地说,“昨晚刮了暴风雪,也许它们躲到树林里避风去了。”
野马举起夜间拴马用的绳子。绳子被扯断,变成了两截。
“这绳子看上去不好,实际上还很结实。”野马怀疑地说。
“塔克特斯。”我冲现场点了点头。
他看了帕克斯和野马一眼,才回答说:“我发现了足迹……”
“可是……”
“别让我多废话,”他耸耸肩,“你知道我准备说什么。”
绳子是学监们弄断的。
我没把这件事告诉士兵们,但人们为了取暖挤在一起的时候,谣言会传得更快。野马知道我有事瞒着她,但什么都没问。不管怎么说,她的针剂毕竟不是在北方森林里简简单单能“找到”的。
我尽量把这个曲折看作一次考验。叛乱开始的时候,一定会发生这种事。我该如何应对?深呼吸,平息怒火。把怒火呼出去,尽快上路。但对我来说,这些却是说着容易做着难。
我们向东边的树林进发。没了马,我们在河畔平原上就没了花招可耍。斥候告诉我,阿波罗的城堡已经不远了。没有了马匹,缺少了速度这一要素,我怎样才能攻下它?
夜幕降临时,又一个难题来了。从刻瑞斯分院带出来的汤锅被人凿穿了。所有的锅都被毁了,我们用纸小心包好的面包也生满了象鼻虫。晚饭的时候,我吃了一块这样的面包,那些虫子嚼起来像多汁的种子。在初选官们眼里,我们只是不太走运,但我知道这意味着别的。
学监们在警告我们掉头回去。
“卡西乌斯为什么要背叛你?”那天夜里,我们睡在雪堆下的空洞里,野马问我。戴安娜学院出身的哨兵们在树上监视着整个营地。“别说谎骗我。”
“实际上是我背叛了他,”我纠正说,“我……在入学仪式上杀死了他的弟弟。”
她睁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我的一个哥哥也去世了。和你说的……不算一码事,但是……这一类的死亡事件会改变许多东西。”
“你变了吗?”
“没有。”她说,仿佛刚刚意识到这一点,“但我的家人变了。有时我会觉得他们很陌生。生活就是这样,我想。”她忽然往后一缩:“为什么你把杀了他弟弟的事告诉了卡西乌斯?你已经疯到这个地步了吗,收割者?”
“我什么都没告诉他,是胡狼在学监们的指使下这么做的。他们给了他一段全息影像。”
“原来如此。”她的目光变冷了,“他们支持首席执政官的儿子,帮他作弊。”
我离开她和温暖的卧具,到树林里撒尿。空气冰冷而清冽,猫头鹰在树枝间呜呜啼叫,我感觉有人正借着夜色监视我。
“戴罗?”野马在黑暗里叫道。我转过身去。
“野马,你跟着我出来了吗?”戴罗,不是收割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叫我名字的方式不对。不,她叫我名字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头的。就好比听到一只猫在学狗叫。但四下太黑,我看不见她。
“我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了。”她说。她依然隐在黑暗中,声音从树林深处飘了过来。“就在这边。准能吓你一大跳。”
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野马,别离开营地。野马!”
“我们早就离开了,亲爱的。”
四周的树影不祥地向上耸立着,枝条作势向我伸来。林中一片黑暗死寂。这是个圈套,不是野马。
是学监?还是胡狼?有人正注视着我。
当有人在监视着你,而你不知道他在哪儿的时候,明智的做法只有一种:打破这该死的模式,尝试抹平自己和对方的不同立场。迫使对方寻找你。
我开始行动,飞快朝军队驻扎的地方奔去,然后冲到一棵树后,手脚并用地爬上去,静静地等待着、观察着。我裹紧大衣,拔出匕首,做好随时投掷出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