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追赃记(第12/19页)
“吉纳迪,”米兰达说,“我的线停在了一堵砖墙前。”
吉纳迪拉了一下把手,金属门纹丝不动。在把手上方有一个号码板,却没有门铃按钮。他拍门,无人应答。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她。“看到什么东西了吗?”两个人都四处寻找着线索,过了一会儿,她勉强开口:“好吧,有一些涂鸦……”
“什么样的涂鸦?”他觉得站在那里傻乎乎的,有种被围观的感觉。“数字,”她说,“喷在墙上。”
“给我念一下。”他说。她念了那些数字,他把数字输入了门上的号码板。
咔嗒一声,通往超萨奇的门打开了。
门打开的时候,米兰达面前也出现了一条新路。她走了上去。两个人又过了一个多星期才得以再次面对面。那时他们都已经分别遇到过几十名超萨奇的公民——从前高校教师到整整一船胡子拉碴亵渎神灵的渔夫,从心灰意冷的计算机程序员到大学退学生,还游览了超萨奇的农场和工厂——这一个平行现实与《铆钉服装店》的差别之大,一如《铆钉服装店》与斯德哥尔摩之迥异。
超萨奇的公民都是离群者。他们不仅仅放弃了与生俱来的国籍,就像米兰达·韦恩和一名来自喀斯喀蒂亚的机械工程师结婚时那样。她的丈夫沿着城市的山脊和山峰建造风力电厂,帮助城市脱离对国家电网的一切依赖。米兰达在城边的一座垂直农场工作。足有一个街区宽的整座摩天大楼都被用于密集的溶液栽培,其产出可以供养五万人,而喀斯喀蒂亚有几十座这样的巨塔。喀斯喀蒂亚脱离了对北美经济的全部依赖,而米兰达放弃了美国的公民身份。一切都有其自身的逻辑——不过跟超萨奇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之前吉纳迪和米兰达不过是为《铆钉服装店》中的大公们来回传送包裹,现在竟然为不同国家玩起了国际金融游戏,其错综复杂远非前者能比,使用的货币也并不存在于“真实”世界。超萨奇有自己的经济、自己的组织和内部规则,但是他们经营的这个世界是个朝生暮死的所在,重要性节点可以在一夜之间出现。组织、公司、城市和国家:超萨奇将这些事物称为“吸引子”。人类活动的复杂网络具有向它们归化的倾向,但是在任意给定时刻,七十亿人灵活善变的半自主行为都会令很多网络节点变形到面目全非的程度。一天结束的时候,IBM或许是一个单独的公司实体,但是在一天当中,它的全球边界模糊不清。差不多所有其他政治、经济参与者也都是如此。
超萨奇与其他游戏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他游戏的世界地图仅仅展现了吸引子。超萨奇使用的是互联网络分析得出的即时地图,能够展现此时此刻世界上的真实参与者都是哪些。他们称这个地图为“事体2.0”。吉纳迪习惯了早晨起来阅览国家名单,它们全都有着独特而令人难忘的名字,比如“唐纳德一大契亚”和“布里尔滨提”。随着时间的推进,玩家进入超萨奇,在这些临时参与者之间移动着大量的金钱和资源。一天结束的时候,世界的一个部分归于平静,另一部分则开始了同样的事情,因此这一过程实际上永无休止。不过在地缘世界中的某个当地,网络的暂时变形是会在某种程度上平息的。大不列颠会重新出现。谷歌和欧盟亦如是。
“这确实像是《外交》,”有一天米兰达评论道,“只不过这一个游戏的地图本身总在变化。”
除了专注于办案,吉纳迪和米兰达在闲暇时间扫描物体,并用超萨奇的3D打印机打印出来,或者照料楼顶菜园,或者驾驶装满产品的货车到秘密地点。基本生存所需的一切都是在正统经济之外生产的,也未消耗其些许资源。甚至货车使用的电力也来自超萨奇打印机制造的房顶风力电厂,而打印机本身也是由其他打印机制造的。超萨奇从垃圾填埋地采集资源,自己精炼出金属和稀土。它在房顶拥有自己的微波收发盘,在内部发送自己的数据,根本不使用官方数据网络。这些自主系统的范围远超斯德哥尔摩,事实上已经遍及全世界。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事实证明从宾馆退房,住到超萨奇的公寓里要更加方便省钱。和这个政治组织里的其他一切一样,公寓也位于奇特而意想不到的地方。吉纳迪和米兰达搬到了西海岸的哥德堡。在码头附近,有人向他们提供了由一套翻新船运集装箱改装的宏大建筑——非常舒适,有电力和暖气,也有卫星上行链路和六十吋的电视(当然都是超萨奇制造)。
一个晴朗的早晨,应希钦思的会面要求,吉纳迪踱进了一家咖啡厅,尝试着向这位国际原子能机构的人员描述他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