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一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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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梭,又是一年中和琳相见的日子,罗杰依然来到了山顶。
他依然坐在那块被岁月洗得皱巴巴的青色石头上。这会儿,他抬起双眼眺望远方碧蓝如洗的晴空,脑海之中,琳的样子却彷如昨日。
“忘不了她的面容啊这些年。”罗杰在心底轻叹了一句,任由思绪漫无边际,“老外里头有个叫爱伦·坡的小说家曾说,一见钟情最是接近爱情的本质,因为它没有经过后来这个噪杂的世界的雕饰,或者掺杂进这个纷繁世界的杂质;老外里同样还有一个叫做柏拉图的哲学家,他也说过,相爱的两个人,身体越是不互相靠近,越是会去思念对方,也越称得上是纯粹的精神之恋。世人甚至还用术语专门来形容这种爱情,叫做柏拉图之恋。这种对于爱情的哲学的说法,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儿道理的样子。莫非,我对琳的感情却原来就是这样的一种柏拉图之恋?莫非,每一段爱情在它最初诞生的时候才是最好的?而之后都会渐渐变味?就像一朵花,在它一开始绽放的时候才是最好最美的?
“唉,说起来,从我第一次对琳心动到现在,已有十一年了,对她的爱在这些年里,居然是已经长成了一座蔚为壮观的宫殿。而我,莫非是已经迷失在了这一座宫殿之中?”罗杰紧闭着嘴巴,心中迟迟没有解答。随后,他才从青色石头上站起了身,走到这座高山之上奇险的悬崖边上,深深地吸了口那极易把人的思绪吹散的凌乱的风。他对着空中不时飞翔过去的鸟儿,对着远方淹没在蓝天白云里的群山说道:“是否有谁能来告诉我,我该走出这座由我自己亲手打造起来的宫殿吗?”
他轻声自问了一番,没有谁能够来给他答案。他于是在这空旷的山顶上,做起了中学时候每天都会做的早操,算是简单地活动了下筋骨。而后,他才重新回到了身后那块切面有两张床大小的青色石头上,换了个姿势,继续自己那无望的等待。
“把思考宇宙和人生当成工作的哲学家们还说过,每一个人生来都是孤独的。这句话说得还是挺对的,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孤零零地来到了这个世上,然后又孤零零地离开。这种孤独的情况,对于我个人更甚,因为这种秉性,才选择了天文学这种相对不用与人打交道的专业。我这种生活的态度,和二十多年前那部挺火的《来自星星的你》里头的都敏俊有些类似的地方,他在失去了恋人之后,独自在地球过了上千年,总是在家中拿着个天文望眼镜,独自仰望群星,对周遭的一切都麻木不仁。我原来也觉得自己挺孤单的,直到遇见了琳,只是可惜了,和琳竟然只有短暂的一个月的生活,还有,就是那一个遥遥无期的约定。不过,遇见了她,我这辈子大概也是不太想走出那座由我自己亲手建造起来的宫殿了。因为,我自己清楚,虽说到如今我还找不到她的分毫踪影。但一旦我走出这座宫殿,该有多么的遗世独立。
“所以,明年,还是要再来这里的。”罗杰淡淡地说了一句,远方的晴空依然没有人影。
他坐在这一座高高的山岗之上,不时俯瞰起那一片繁盛的国土。而在那千里冰封的北极之上,琳却已经早早地就开始了她最后的努力。
她虽是与世隔绝着,被当成无用的器件弃置在了这个杳无人迹的时间分区里。但根据刚刚来到这里的一件被销毁金属机器人的诉说,她了解到,协会的目标已经出现,时间分区很快就会毁掉,留给她的时间着实已经不多了,她不能再就这样下去,她要做那最后的一搏。
其时,堆满各种杂物的房间里,嘎吱嘎吱地发出金属机器响动的声音,是她身体里老化之后的硬件,一运作起来就会发出来的笨重的声响,它们一声一句,全部都像是索命的钟声。
这简陋的房间里,恰如外面的北极冰雪世界一样寒冷,好在这里头的气候相对干燥,缺乏水汽,才没有冰封三尺。这会儿,她深知时间的不等人,这里头的一瞬间,外面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这里面的一分钟,竟相当于外头的三天,她从来都没有任何伤感悲哀的机会。于是,一边听着隔壁房间的几个同事声音喧闹地说着,柏拉图协会即将把这里的一切都给毁灭掉,一边做出了在那短暂的一瞬间想好的决定。
让身体轻轻靠上房间里那块颜色古旧的长方桌,她把所剩无几的人格全部都拿了出来,,不管外形怎么变化它们都独属于自己。紧接着,她又手脚麻利地取出不到半个肩头大小的、所有尚未损坏殆尽的金属。心灵手巧地对这些金属器件更进一步地去伪存精。
这一切,总共花了她十五分钟。而后,她再去把那一部分更有可能是带着对罗杰想念的意识——她无法直观构成心灵的物质,只能凭借意识长期地依赖于金属,大体推测器件上可能会存储什么性质的意识——一份一份地装进刚刚分离出来的较为精良的金属里头,这一下,又是一个五分钟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