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
夕阳散去,天边的晚霞的最后一丝红光即将消散于空中,黑夜将要来临。
为数不多的光芒也被上天收回,身着一袭白衣的剑客几乎要与那斑驳的竹影交融。
把他当成一柄剑?
盛鸣瑶指天发誓,哪怕自己如今不愿与滕当渊扯上关系,可也绝不是仅仅把对方当成‘一柄剑’。
她先是皱眉,刚要开口反驳,滕当渊却又反悔。
他看着盛鸣瑶皱眉,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短促又急切地抢先一步说道:“我不想听。”
怎么又不想听了?
月色如流水倾泻,将人的面孔衬得如寒冰一样冷冽。
还不等盛鸣瑶仔细看去,滕当渊就已经别开脸,颇为狼狈地躲过了她诧异的目光,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如往日一样冷漠,可轻颤的嗓音早已将一切他试图隐匿的心绪,公之于天下人。
“等下次……等下次见面之时,你再告诉我答案。”
留下这句话后,滕当渊再也不多停留一秒,他直接运起灵力,快步离开了这片地界,如风掠过。
活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而这位鼎鼎有名的剑修却无力反抗。
当一柄剑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套上剑鞘,就好比孤雪眷恋着燃放在空中的烟火,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皆是愿意为了某物某人而藏起自己的锋芒。
盛鸣瑶望着滕当渊的背影没有动弹,惹得守门的外门弟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
按照套路,也许她该追出去,拦下滕当渊,逼着他把话说清。
这样做又显得太刻意了些。
毕竟在今日星辰战以筑基修为打败朝婉清,又当场结丹后,‘盛鸣瑶’这三个字如同插了翅膀一样,几乎已经传遍了前来参加万道会武的门派。
哪怕将盛鸣瑶称之为“万道会武风头最盛的弟子”也不为过。
即便盛鸣瑶不为自己考虑,做事前,也该为大荒宫本就不太好的名声着想。
假使盛鸣瑶今日就这么追出去,那些本就对大荒宫不满的人,恐怕又会自以为捏到把柄,大肆宣扬。
盛鸣瑶心下纠结了几秒,继而释然,转身离去。
返回木屋的路上,盛鸣瑶难免想起滕当渊性格中的那份执拗,微蹙眉头,无意识地用手指勾住了衣角,轻轻揉搓了几下。
明明不相认是最好的选择。
既不会影响到盛鸣瑶如今的人生,也不会印象到滕当渊的道心——盛鸣瑶不信以滕当渊的脑子,会想不到这点。
正因如此,盛鸣瑶才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滕当渊执着于此,非要相认。
他最该明白,如果两人再起纠葛,那最会被影响到的,分明是他的道心。
不过有一点。
盛鸣瑶觉得自己一定要告诉滕当渊。
无论是“瑶瑶”还是如今的自己,她们都从未把滕当渊当成一柄剑。
所有曾付出过的情感,尽数是真心,做不得假。然而,也仅仅如此罢了。
幻梦终究是梦,既然是梦,就总会醒来。
逝去之梦如流水过而无痕,镜花水月一场空。
盛鸣瑶不想再为这些事情烦忧,不等她推开了木屋大门,已经被自己感知到的情绪所惊。
愧疚悔恨,茫然无措,无奈,恼怒……
这些负面情感如巨浪一般向盛鸣瑶袭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当机立断地斩断灵力,不再用自己的天赋感知这一切,又在田虚夜无声的示意下,悄无声息的挪到了他的身后。
盛鸣瑶本以为这样就能躲过面前桂阿与常云的战场,谁知下一秒,还不等她站稳,就被桂阿拉入了战局。
“因你们般若仙府而命运坎坷的,可不止秋萱一个。”
木屋正厅中央,桂阿将秋萱护在身后,直视常云,针锋相对。
大荒宫的人总是习惯“木屋,小木屋”的叫,盛鸣瑶也就跟着一起称呼这间屋子为“木屋”,但其实木屋一点也不像旁人因着名字而联想起的破败。
毕竟是桂阿长老的珍藏,这只自恋的孔雀从不喜欢丑的东西,更是容不得自己身旁有不完美存在。
这木屋不仅结构布局充满巧思,屋后更是自带了一颗桂花树。
说到桂花树,盛鸣瑶又蓦然想起自己之前曾听田虚夜随口提起,桂阿之前喜欢花,但并不独独爱一种花。
据说大荒宫那成片成片,几乎能见登云梯都覆盖出一条路来的桂花树,是大荒宫建成的第二十年后,桂阿送给秋萱的生辰贺礼。
盛鸣瑶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起这件事,但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桂阿,她偏巧想起了这件事。
隐隐约约,盛鸣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正厅中央,总是风流不羁没个正行的桂阿,第一次敛去了所有笑容,尽数化为了嘲讽。
“怎么?想抛弃就抛弃,如今见她们被我们大荒宫养得好好的,就又想讨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