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
一路打听着突厥人的下落,嘲风来到了白蹄村村口,此地的风光令他想起了故乡罗浮山的景致,是如此相似,都是那么碧绿,空中的白鸟更是一模一样。他牵着翻羽慢慢往前寻访。
白蹄村位于香囊城西北部不远处的一座大山中,是个小小的村寨,寨子四周有参天古木环抱,白鸟拖着长长的尾羽齐聚树梢,山下溪水潺潺。不同于香囊城的树屋,这里都是依山而建的吊脚楼群,所有房屋均采用树皮盖顶,掩映在片片苍翠之中。由于常年云遮雾罩,家家户户的褐色屋顶上均泛起了星星点点的苔绿,使楼群与山形浑然一体。
村口并无兵士守卫,只是大树下有几人铺着锦布,席地而坐,衣着襕袍衫或缺胯袍,戴着幞头,是武人打扮。他们熏禽炙肉,冷吃些小龙肋条,彼此递着酒器,觥筹交错。领头的汉子身旁还依靠着一个袒胸露怀、发髻松散的女子。这女子立马吸引住了嘲风的目光,她全然不同于本地唐人,而是有点像涅子,卷发碧眼,高鼻美目,面若银盆。乖乖,这就是胡姬了吧。怪不得李太白有诗“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果真妖艳,嘲风暗忖。
随风送入耳的是嘻嘻哈哈的笑语声,仔细一听说的却是自己的故事。
“那朝请郎,霸气横溢!无话可说!”
那人双手一拍,摇头晃脑,语气激昂了起来:“点了树牢,劫了死囚;上午封官,下午砸市,又撞碎了那女癫子的步舆。”顿了顿,“而且无几人受伤,就图了个热闹!”
“哈哈,好个朝请郎!”另一人咂嘴讽刺道,“朝请郎短短两天之间,做了兄弟们几辈子的事儿……”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胡姬略显古怪的汉话打断:“鹏郎,鹏郎,你才是我的大英雄,我不要听什么朝请郎,你不是最喜欢我的脂粉味吗?来,你猜猜我今天用的哪一种?”她眼波流动,勾着叫鹏郎的人。
另一个汉子哈哈大笑:“我们这儿有三个鹏郎,你可知道谁最喜欢你?”胡姬嘤咛一声,故意不作答,她装作乏力的模样,将头靠在说故事的汉子胸前,轻击玉掌。只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树后走出五个美貌胡姬,为首的长襟飞舞,是舞者,而后的两人拿着弦鼓,地上的胡姬从汉子的怀中挣脱出来。好胡姬!削肩细腰,纤臂长腿,腰身柔若无骨,却又饱含力道,难以言喻地好看,嘲风暗赞。她先冲汉子们盈盈一拜,扬臂高举,手腕一弯,小指一翘,乐声顿起,领着身后的舞者,跳起西域风情的舞蹈,只闻脂粉香风阵阵,满溢着浓浓情欲。
“独校尉!”嘲风遥遥对那汉子大喊,神采奕奕,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受了讽刺。
那汉子被他一喊回过神来,噌地站起身来,一把护住胡姬,一手握住横刀,警惕地绷紧了身子,大吼一声:“什么人?”
那几人竟然是独光庭和几个亲兵,其中还有一个是胡人模样。这几人躲在偏远的小村口和相好的胡姬野游,没想到却被朝请郎撞见了。云鹏飞啐了一口,小声咒骂道:“倒霉!这都能被撞到,要真是说啥来啥,怎么就不来点金银?”说罢一拍地面,借着酒气一跃而起,叉腰大叫,“朝请郎!你到此地有何贵干?”
“各位军爷,我来寻几个胡人旧友,城里人说他们就住在此地。”
独光庭等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落在那个胡人模样的兵士身上。“飙鹏,你是朝请郎旧友?娘的,你这厮啥时候认识他的?”云鹏伸长胳膊,朝他的衣领揪去。
飙鹏侧身一闪,拨开酒气熏天的云鹏,冷冷摇头道:“我没见过,这可是个胡人村子,你偏偏来问我。”
白蹄村还有另一个名字,胡人都唤此地作葛逻禄,是葛逻禄人的部落,属于铁勒人诸部之一。一群葛逻禄人的奴跟着唐人主子到了此地,此后一直没有分离过,虽唐人索取过多,但如今也放任他们自结为村寨。唐人称呼此地为三姓村,因为村子有三姓,一曰谋落,一曰炽俟,一曰踏实力,人称三姓葛逻禄。
独光庭穿戴整齐,扶正了幞头,但又牵了个拿着弦鼓的胡姬到嘲风跟前,大咧咧地笑着说:“朝请郎呀,兄弟们喝酒让你见笑了,这样,我把阿涂蜜施送与你,今日之事,且不许对外人说呀!”言毕,也不管那胡姬愿不愿意,就使出蛮力,将其直举到嘲风的龙儿背上。
阿涂蜜施“嘤”地娇呼一声,腰间系带被翻羽的龙鞍挂住,松开了一小段,左右两襟大大敞了开来,露出一双修长玉腿,顿时羞意如潮,染红了她的面颊。
“这……”嘲风一愣,被独光庭如此豪迈的举措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讷讷道,“君子不夺人之美——”
“哈哈哈,你觉得美?那我就放心了,还以为你不喜欢。”独光庭觉得嘲风实在有趣,忍不住笑出来,边往回走边说,“不知道你要找哪些胡人,让阿涂蜜施帮你吧,三姓村的事儿,没有她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