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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南望着窗子外面,微蹙着眉,默然不语。江雁容又笑笑说:
“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在电线杆下面等我的小家伙不知道怎么把我的名字打听出来了,写了封信到学校里来,前天训导主任把我叫去,大大地教训了我一番,什么中学生不该交男朋友啦,不能对男孩子假以辞色啦,真冤枉,那个小东西我始终就没理过他,我们训导主任也最喜欢无事忙!大惊小怪!”她停了一下,康南仍然沉默着,江雁容奇怪地看看他,觉得有点不大对头,她走过去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康南说,声音冷冰冰的。拿出一支烟,他捻亮打火机,打火机的火焰在颤动,燃上了烟,他吹灭了火焰。
江雁容睁大了眼睛,默默地看着他,然后问:
“是我得罪了你吗?”
“没有。”康南说,依然是冷冰冰的。
江雁容站着,呆呆地看着他。康南靠在椅子里,注视着窗玻璃上的竹影,自顾自地吐着烟圈。江雁容感到一份被冷落的难堪。她竭力思索着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但一点头绪都想不出来,她勉强压制着自己,忍耐地说:
“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怪我好几天没有到你这儿来?你知道,我必须避嫌疑,我怕她们疑心,女孩子的嘴巴都很坏,我是不得已!”
康南仍然吐着烟雾,但吐得又快又急。
“你到底为什么?”江雁容说,声音微微颤抖着,努力忍着即将升到眼眶中的泪水,“你不要给我脸色看,这几天妈妈天天找我的麻烦,我已经受够气了!我是不必要受你的气的!”
“就是这句话!”康南抬起头来说,“你是不必要受我的气的,走开吧,走出这房间,以后,也不要再来!”他大口地喷着烟雾。江雁容咬着嘴唇,木立在那儿。接着,眼泪滑下了她的面颊,她跺了一下脚,恨恨地说:
“好,我走!以后也不再来!”她走向门口,用手扶着门柄,在口袋里找手帕擦眼泪,没有找到。她用手背擦擦面颊,正要扭转门柄,康南递过一块手帕来,她接过来,擦干了眼泪,忽然转过身子,正面对着康南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再来,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给我脸色看,我并不那么贱,并没有一定要赖着来!”
康南望着她,那眼泪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那秀丽的嘴唇委屈地紧闭着,苍白的脸上有着失望、伤心和倔犟。他转开头,想不去看她,但他做不到。叹了一口气,他的矜持和决心完全瓦解,他把她的手从门柄上拿下来,轻声说:
“雁容,我能怎么做?”
江雁容迟疑地望着他,问:
“你是什么意思?”
“雁容”康南困难地说,“我要你离开我!你必须离开我!你的生命才开始,我不能害了你。雁容,不要再来了,如果你来,我就抗制不了自己不去爱你!可是,这样发展下去绝对是个悲剧,雁容,最好的办法是就此而止!”
“你怕什么?”江雁容说,“老师,我心目中的你是无所畏惧的!”“我一直是无所畏惧的,”康南说,“可是,现在我畏惧,我畏惧会害了你!”
“为什么你会害了我?”江雁容说,“又是老问题,你的年龄,是吗?老师。”她热情地望着他,泪痕尚未干透,眼睛仍然是水汪汪的。“我不在乎你的年龄,我不管你的年龄,我喜欢的是你,与你的年龄无关!”“这是有关系的!”康南握住她的手臂,让她在椅子里坐下来,自己坐在她对面,望着她的眼睛说:“这是有关系的,你应该管,我比你大二十几岁,我曾经结过婚,有过孩子。而你,只有十八岁,秀丽聪颖,纯洁得像只小白鸽,你可以找到比我强一百倍一千倍的对象!如果我拖住你,不是爱你而是害你……”
“老师”江雁容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怎么这样俗气和世故!你完全用世俗的眼光来衡量爱情,老师,你把我看得太低了!”
“是的,我是世故和俗气的。雁容,你太年轻了,世界上的事并不这么简单,你不懂。这世上并不止我们两个人,我们生活在人群里,也要顾忌别人的看法。我绝不敢希望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妻子!”
江雁容疑惑地望着他,然后说:
“我要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她咬咬嘴唇,“是真的爱我吗?还是,只是,只是对我有兴趣?”
康南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边,深深地吸着烟,烟雾笼罩了他,他的眼睛暗淡而朦胧。
“我但愿我只是对你有兴趣,更愿意你也只是对我有兴趣,那么,我们逢场作戏地一起玩玩,将来再两不伤害地分手,各走各的路。无奈我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们都不是那种人,总有一天,我们会造成一个大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