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沼泽林地(第2/4页)

“你觉得下边有多少尸体?”弗兰克指着峡谷问道。

“老天啊,弗兰克,”吉米责怪道,“你就不能说句早上好之类的话吗?”

弗兰克窄窄的肩膀耷拉着。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傻瓜。他为什么老是说这种蠢话?他内疚地说:“对不起,吉米。我只是不知道他们在下面做什么。”

吉米也注意到了悬崖下边的尸体,现在天色亮了一些,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他们瞬间就消失在了森林里,就像蟑螂钻进裂缝里一样。

“不知道。”吉米说着,抓了抓自己下巴上一周没剃的胡茬。他是少见的仪容整洁的人之一。吉米没有剃须泡沫和肥皂也能把自己的脸刮得干干净净,弗兰克不是唯一一个因此对他心生敬意的人。不过在过去的一周里他们太忙,根本没时间刮胡子。“军队总是做我搞不懂的事情。”

“嗯。”弗兰克表示赞同,扯着自己乱蓬蓬的大胡子,故意模仿吉米的样子。

“简直等不及想知道蒂尔曼要说什么了。”吉米担忧地咕哝道,嘴里喷出白雾,“他今天会告诉大家,北方佬什么时候到这里,我们怎么办。”

吉米扫视着北边的山峦。他眯着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恐惧,那是他永远也不敢直说的。吉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转身拍拍战友的背。“那么,弗朗索瓦,你真的如你所说弄到了咖啡?你答应过的,你知道。”

“我真的弄到了。”弗兰克答道。他兴奋地想要炫耀自己的成果,就是他锅里面正在冒泡的东西,一下子跳过那堵未完工的围墙。至少,他是想跳过。一只并不合脚的靴子——从一个已经牺牲的盟军战士脚上脱下来的——踢到了墙上。弗兰克摔倒在地,石子落到他身上,以示报复。

“天哪,弗兰克。”吉米低声说道,他比弗兰克更高大,也更稳重。他慢慢地跨过墙来帮他朋友起身。这会儿,两人都站着,看着那口小小的锅。锅里煮着很多棕色的液体,吉米第一眼看到时非常开心,但随后皱起了自己的浓眉。

“那是什么?”他不解地问道。

“这,”弗兰克骄傲地回答道,“就是你能喝到的最好的清晨饮料。快来,现在就尝尝。”

吉米半信半疑。希望落空,厚实的肩耷拉了下来。“那些棕色的东西是什么?”

“你现在不要担心那个,吉米。”弗兰尼克继续劝道。他兴奋地抓过一只凹陷的金属过滤网,给他高大的战友倒了一杯。吉米点头接受,然后端到自己大大的鼻子下嗅着。他扬起眉毛,他困惑的时候总是扬起眉毛。

“雷柏说过我们没有咖啡了。”吉米咕哝道。不过,再闻一下他就微笑了起来。

“雷柏!”弗兰克被冒犯了似地反驳道,“雷柏连我一半都不如!他和他伙计们这周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只能喝白开水!”

吉米勉强地点点头,继续啜着热饮,品味着。弗兰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吉米一开始微微做了个苦相,但又慢慢地放松表情。

“我有糖!”弗兰克急匆匆地脱口而出。虽然他是一个胡子拉碴的成年人,但行为却十分幼稚。“我是说,如果太苦的话。”

吉米还没说什么,弗兰克就掰下一大块红锥糖丢进杯子里。吉米惊喜地呆看着糖在里面翻滚、融化。再喝一口,他微笑起来。评判完毕,弗兰克的工作通过了考核。不过,吉米还是很怀疑:“弗朗索瓦,这是什么?”

“你喜欢吗?”弗兰克问道,渴望听到赞美之声。

“这不是咖啡。”

“但你喜欢吗?”他不放过这个问题。

吉米点头,然后说了这个急躁的家伙想听的话:“是的,我喜欢。但这不是咖啡。”

弗兰克跳起胜利的吉格舞‍3。如同在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他夸张地张开双臂,喊道:“是的,先生,这不是咖啡!但它比咖啡更好!”

“所以雷柏没说错。”吉米重复道。

弗兰克停下沾沾自喜,抬头看着大块头的、强壮的吉米·甘宝。他崇拜这个大鼻子、浓眉毛、身穿盟军灰色外套的人。他的指关节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和老茧,因为他就是在斗殴和做苦工中长大的。吉米就是纯粹的力量的化身——对很多人来说幸运的是——他同时又是个自制的人。他已到中年,是个谨言慎行的成熟男子。但是,一旦被激怒,他就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独立日那天的盛况般震撼人心。活着的人里,弗兰克最希望讨他开心——不是因为他是什么伟大人物,而是因为吉米·甘宝是他唯一的朋友。

“是的,”弗兰克失落地承认,“雷柏说对了。他当然是对的,我们没有咖啡了。但是——但是你告诉我这个难道不是更好喝!雷柏的战友们今天醒来什么也没有,只有二月的严寒,而且他们还没什么东西能帮助抵御这种严寒。但我们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