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比爹大(第5/11页)

“哦,”爷爷漫不经心地说,“我睡不着了。我要出去走走。”

奶奶说:“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走走?哪有半夜到外面去走的?你就这样坐一会儿,等好了再睡觉。”

爷爷根本听不进奶奶的话,自顾下床穿起了鞋子。奶奶一脸的不高兴,却关心地说:“加两件衣服!外面寒气重。”爷爷顺便拾了一件衣服披上,“吱呀”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一阵寒气随即涌进温暖的房子里,奶奶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爷爷反手关上门,脚步渐渐远去。

爷爷来到屋前的排水沟,生怕如梦中那样摔倒。他抬起步子,正准备跨过排水沟,这时屋前的地坪里出现一个女人!爷爷失了神一般无可挽回地再次踏进了沟里,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梦中的一幕在现实中上演!当初爷爷在月光下和只有影子的绿毛水妖决斗的时候,他能够精确地避开排水沟、石墩、门槛。现在他却被一个小小的排水沟所阻碍。

如果不是对面的女人,爷爷是不会失神摔倒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使爷爷这样惊恐呢?

那个女人捧腹大笑道:“初次见面,有这么惊恐吗?是不是我长得太丑了,吓到你了?”爷爷慌忙尴尬不堪地爬起来,用力地拍打身上的泥土。

面前这个女人长得不丑,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漂亮。

一头的长发直拖到脚下,瓜子脸杏仁眼柳叶眉。可是她是光着身子的!她的皮肤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该白的地方白得晃眼,该红的地方却是古怪的蓝色!比如她的通身皮肤白皙光滑,她的嘴唇却是金属的蓝色,还有乳头。

她刚才的那句话并不是疑问的语气,反而是一种自信的炫耀。她对自己凹凸有致的身体充满了自信。

爷爷哑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那个女人更加得意了,迈着高傲的步子走近爷爷,优雅地伸出一只冰雕玉琢一般的手想将爷爷拉起来。她不知道爷爷短暂的痴呆状态并不是因为她裸露无余的胴体,而是因为他嗅到了极其寒烈的水气。后来爷爷跟我说,他一辈子从来没有闻到过那样寒烈的水气。那一刻,他仿佛坐在水库旁边,风从水面吹过来,吹到他的脸上。水是有气味的,一般人静心地体会也能闻到。只是爷爷这种人对金木水火土类的气息有更加灵敏的嗅觉罢了。

爷爷没有答理她伸出的手,自己双手撑地站起来,漠然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找我?”

那个女人抚弄自己的身体,自我感觉良好地说:“不知道你听说过女色鬼没有。”

爷爷嘲弄道:“你意思是说你就是女色鬼?好,那么,女色鬼,你来找我干什么?”

女色鬼冷笑道:“你别装作对我无动于衷。不知道多少男人期盼我跟他们一夜风流,哪怕他们只有一夜的生命呢。”

“呵呵。”爷爷笑道,并不辩解,只将披在身上的衣服解下覆盖在她的身上。她身上发出的微光居然透过衣服,衣服上纵横经纬的线能看得一清二楚。女色鬼鼻子发出嘲弄的“哼”声,不知道她是嘲弄爷爷的迂腐,还是嘲弄自己的过于自信。

爷爷从裤兜里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从鼻子里冒出两串烟雾。这样的吸烟方式虽然算不上高明也算不上酷,但是我曾偷偷拿他的烟试过很多次,经常被烟熏得流眼泪。

弹了弹烟灰,爷爷眯着眼睛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有事求于我吗?”

42.

女色鬼呵呵笑道:“你果然是聪明人。”脸上的笑容在月光下如一朵正在绽开的白荷花。

爷爷在事后跟我讲起他与女色鬼相遇的情景时,说它的笑声像拨弄琴弦后的余音一样迷惑人心,让人很容易就陶醉在它的笑声中了。不知有多少男人,开始还能把握自己,但在听到它的笑声之后全线崩溃,心灵被它擭取,受了它的控制。

我心想这招对我应该不奏效,因为我从来不怕女人笑,只怕女人哭。

我问爷爷,你怎么避开它的诱惑的呢?

爷爷狡黠地一笑,说,我用手使劲儿地掐大腿,让自己的感觉神经集中转移到疼痛上,从而减轻它的诱惑力量。

这个方法很庸俗,甚至有些搞笑,但是很实用。

我问道,它真的是女色鬼吗?它有什么企图?肯定跟红毛鬼有关系吧?我在听爷爷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知道红毛鬼被通红的链子烧伤的事情,所以自然联想到女色鬼和红毛鬼之间的隐秘关系。

爷爷说,它自称是女色鬼,其实它是夜叉鬼。夜叉鬼有男有女,人们习惯把女性的夜叉鬼叫做母夜叉。

母夜叉?我眉毛皱起,这个女鬼长得这么好看,名字却让人难以接受。我们高二文理科分班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些新生。班主任将新编好的座位写在黑板上,几个男生看见黑板上的一角写着“甄美丽”这个名字,不禁大喜,纷纷议论说这个名字这么好,人也应该如其名吧。几个男生忙往对应的教室位置看去,一个金鱼眼、粗眉翻唇的女生坐在那里,不禁大吃一惊,空喜一场。这两个刚好是相反的例子。我的本意不是要以相貌论人,只是举例说明名字和貌相相差甚远的惊讶。人最重要的是心灵美。就像我养的月季,以前的相貌可谓恐怖,但是随着心灵里恶性的减少,渐渐变得美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