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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白?”嘉龄狐疑、愤怒而诧异,“我怎么不清白了?你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地含血喷人!”

“你敢说!”杜沂吼着,“我早已不承认你了,嘉龄是我的女儿,你不是我的儿子!滚吧!你!有你存在一天,这家里就没有一分钟安宁!你给我滚!”

“我要房契。”嘉文冷冷地说,“这房子迟早是我的!”

“你你你敢这样说?你——”杜沂气得说不出话来。

“走吧,嘉文,求你!”湘怡流着泪请求,“走吧,别再气爸爸了!走吧!”

“你还没说出来呢,我到底怎样?”嘉龄紧盯着问。

“你给我滚开!”嘉文对他妹妹大叫,最后的一线良知仍在他内心挣扎,“我只要房契,我不想惹你,你别逼我说出真相来!”

“我决不给你房契!决不!”杜沂喊,额上的青筋突了出来,鼻孔里沉重地透着气。

“你说什么真相?你非说不可!你说!”嘉龄也大嚷着。

“我就说——我就说——”嘉文豁出去了,把头凑向嘉龄。

“嘉文!”湘怡尖叫。但是,惊人的言语已从嘉文口中直泻而出:“你不是我的妹妹,你不是我妈妈生的!你母亲是个舞女!是个狐狸精!是个荡妇!你也不干不净!谁知道你的父亲是不是爸爸!你没有权管我的事!没有权过问我们杜家的财产!你——”

嘉龄尖声锐叫了一声,冲向了嘉文,扑打着他,扭着他,一面发狂般地喊:

“你胡扯!你胡说八道!你这个流氓!下流痞!爸爸!爸爸!爸爸!”她求救地哭了起来,“你听哥哥说些什么?你听哥哥!爸爸!爸爸……”

“你问爸爸!你问爸爸!”嘉文扯开了她,“问问爸爸你的母亲是谁!问问看!爸爸是不说谎的!你问呀!”

“爸爸!你听哥哥!”嘉龄大哭,“爸爸!不是的!是么?爸爸?爸爸呀!”

杜沂的眼睛望向了天,觉得自己脑子里有几十面重大的鼓,在不断地狂击着。咚咚咚!咚咚咚!他的眼前全是乱舞的金星,和一团团飞跃着的色彩,那些色彩变幻着,游移着,扩大,缩小,缩小,扩大……他呻吟了一声,喃喃地说:

“我的天哪!我造了什么孽呢?”

接着,他就听到几十万个声音在他耳边狂呼锐叫,还夹带着求救的哭声:

“爸爸!”

“爸爸!”

“爸爸呀!”

他的头无力地侧向一边,所有的声音都远离了他,飘散,消失,剩下的是一种空漠的境界和死般的寂静。

是的,房子里像死一般的寂静。杜沂躺在地上,湘怡跪在他身边,解开他的衣领和袖口,用手探摸着他的心脏。然后,她抬起带泪的眼睛和灰白的脸庞,望着像木头般站在那儿的嘉文和嘉龄。

“我们要马上去请医生她轻轻地说,喉头紧逼而痛楚,他昏迷了。我摸不出他的心跳。”

医生来了,嘉文、嘉龄和湘怡环侍在杜沂身侧,都焦灼地望着医生,垂首无言。医生的诊断没有耗费太久的时间,收拾好了医药包,他的结论简单而明了:

“你们可以准备后事了,他度过不了今夜。”

一段沉寂,然后嘉龄“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扑倒在杜沂身上,她号啕地呼喊着:

“爸爸!爸爸!爸爸!不要走!爸爸呀!”

湘怡默默地站在那儿,低俯着头,她没有失声痛哭,只是静静地掉着眼泪,那无声的抽泣使医生都为之鼻酸。

嘉文直直地伫立着,像一座石头的雕像。

凌晨三点钟左右,杜沂咽下了他最后的一口气。从他昏迷到死亡,他一直没有清醒过来。这一段漫长的旅程,他总算走完了,带着未竟的梦想,带着对儿女的牵挂,这口气一定咽得并不平静。谁知道“死亡”是什么?谁知道“它”是不是人生的终站?无论如何,这“港口”中应该不再有狂风巨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