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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吗?”嘉文被她继续不断的指责激怒到要爆炸的地步,尤其她每一句话里都有“道理”,而他现在最怕面对的就是“道理”,仓促中,他只想找一句话来封住湘怡的口,他从床上跳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她嚷:“我根本就不应该娶你,我从没有爱过你,我爱的是唐可欣!就是因为你对我没有吸引力,我才会去赌钱!如果你能把我留在身边,我怎会逃出去呢?我赌钱就为了逃避你,躲开你!一切责任全在你身上!现在你可不可以不再说话了!”

湘怡被击昏了!她真的不再说话了,只像个石像般坐在那儿,直直地望着窗子。窗外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他们的大门对着前面人家的后院,杂乱地堆着鸡篷和鸭笼。她的牙齿咬着下嘴唇,双手无力地交握着。她手指上已没有结婚戒指了,在一次挨饿中,她把戒指换了钱买吃的给孩子们,嘉文手上同样没有结婚戒指,他把它掷在赌桌上做“孤注一掷”,早就输掉了。她昏昏沉沉地坐着,有一段很长久的时间,她心内是空空茫茫的一片,没有意识和思想。然后,逐渐地,意识回来了,思想也回来了,她才感到可怕的绝望和悲愤。这绝望和悲愤的感觉压榨着她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血管,她扭着自己的手,把脸埋在掌心中,徒劳地和自己的哀苦无望挣扎呻吟,她没有流泪,她的泪早就流干了。

夜,那么漫长,那么寂静。嘉文已在过度疲倦后睡熟了,沉重的呼吸鼓励着夜雾。湘怡慢慢地把脸从掌心中抬起来,迷惘地望着嘉文沉睡的那张脸,他睡得并不平静,嘴巴扭动着,胸腔不平稳地起伏,或者,他梦到正围着桌子,握着牌紧张地等着下注。她叹息了一声,一时间,许多久远以前的往事,都依稀地回到眼前,和可欣在一起的时光,嘉文家里常开的舞会,狩猎的那一夜,嘉文受枪伤之后,可欣的毁婚,她的下嫁……一幕一幕地,全在她眼前流动。而现在,面对嘉文这张冷漠无情的脸,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不计一切,愿意下嫁的嘉文!嘉文那几句残酷的话仍然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

“我从没有爱过你!我爱的是唐可欣!”

“就是因为你对我没有吸引力,我才会去赌钱!”

“我赌钱就为了逃避你,躲开你!”

她慌乱地站了起来,仿佛有谁在追赶她,茫然四顾,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什么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完完全全地错了,到如今,她将怎样安排自己呢?她走到两个女儿的床边,孩子们睡得很甜,真真的小胳膊搂着念念的脖子,无知的面庞上漾着天真的笑意。无辜的小生命!谁该对你们的生命负责呢?她把面颊埋在孩子们的被褥里,到这时才开始沉痛而无声地啜泣起来。

她哭了很久,然后慢慢地抬起头,轻轻地吻着每个孩子,吻完了,她给她们拉好棉被,盖住那四仰八叉的小胳膊和小腿。再走到嘉文床边,她对他摇摇头,低声说:

“你虽不怜惜我,孩子总是你的!老天哪!但愿有人能够助你!”

坐到书桌前面,她想写点什么,提起笔来,她的手剧烈地颤抖着,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写不出来。窗外的鸡房里,一只大公鸡在扑动着翅膀,远处的天边,透出一线朦胧的白,天快要亮了。湘怡受惊似的望望窗外,那种被追赶的感觉更强烈了,握住笔,她匆忙地在纸上写下了几行歪斜的字:

这一切早已过去,

烟消云散般不留痕迹。

尽管我曾费心寻觅,

流着眼泪如醉如痴!

终究这一切已经过去,

剩下的只是残酷的真,可怕的实,

以及那满天满地满空间时间的无奈的凄迷!

写完,她放下了笔,倚着窗子,久久伫立。一阵风卷了过来,把树梢的第一片落叶带到她的窗前,风很凉,她打了个寒噤,嗅到秋的气息了。仰头望天,寒星数点,晓月将沉,黎明快要近了。这新的一天,不知道该属于谁?最起码,不会再属于她了。

嘉文醒来的时候,已快上午十点钟了,他被孩子们的哭叫声所吵醒,坐起身子,他用手抹抹脸,还有些儿迷蒙不清。小真真在尖着喉咙哭叫:

“妈妈!妈妈!妈妈!”

湘怡到哪儿去了?他有些不耐烦地喊:

“湘怡!”

没有答应,真真仍然在哭叫,念念也跟着加入,他跳下床,昨晚的争执早已不存在他脑海里,他扬着声音喊:

“湘怡!你在哪儿?湘——”

他猛然住了口,因为他看到湘怡了。她就倒在书桌前面,身子平躺在地下,似乎在沉睡。真真拉着她的衣服哀唤不停。她的手无力地伸展着,顺着她的手向地下看,他看到两摊殷红的血,新的血还在不断地流出来。他浑身震动,禁不住狂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