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小心
日本那阳光灿烂的五月,不知从何时起已不复存在,今年又是一个阴霾蔽日的五月。尽管如此,应季的植物仍以五彩缤纷的色彩装点着大地。
草坪上绿茸如茵,院子里的树木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
从三楼往下望去,只见多摩河滩的麦田一片绿油油的景象。
临窗生长的水仙仅是茎叶越长越高,毫无情趣,但市子亦从中体会到了植物的力量。
“路上小心。”市子在门口送丈夫和阿荣上班。
“今天早点儿回来。”这一句话是说给阿荣的。
阿荣比佐山先出了门,她站在离门口两三步远的地方向市子挥了挥手,笑时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伯母,您用大阪方式送人?”
“什么?”
“在大阪,不说‘路上小心’,而说‘早点儿回来’。”
“你想到哪儿去了?”
阿荣白皙的脸上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她那半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发型依然与往常一样,脸上薄施着淡妆,就像准备登台的女演员在化妆前那般风情万种。
这样的阿荣整天在事务所围着佐山转,不能不令市子担心。她第一次感到了阿荣的身上的邪气。
就在看完电影的第二天,佐山不经意地说:“阿荣,你不想去事务所瞧瞧吗?”市子听了,脸立刻沉了下来。
“你别逗她啦!”
“我没逗她。”佐山对市子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昨天是她说要去看看的。”
“……”
阿荣兴奋得眼睛发亮,“啊,我真是太高兴了!”
市子噤口不言了。自从被阿荣发现自己与清野之间的秘密之后,在她的面前市子就失去了自由。
昨天,幸好佐山来得晚,因此没碰上清野。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坐在车里的阿荣始终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光一在中途下车时,向佐山致谢后,又向阿荣说了声“再见”,可是,阿荣却别过脸去不予理睬。然而光一下车后,阿荣却又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你这孩子真没礼貌,你对光一什么地方不满?”
“他那么快就成了您的崇拜者,而您也光听他一个人说话!”
见她这样蛮不讲理,市子不由得沉下脸来。
从那以后,阿荣从未提过有关清野的事,也未在市子面前故作神秘。因此,市子还没有被人抓住了把柄的感觉。
但是,佐山提出让阿荣去事务所帮忙却使市子产生了顾虑。她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可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只不过难于启齿其原因罢了。
“自己跟清野的事早已成为过去,就算是被佐山知道了也……”尽管市子用这种理由来安慰自己,可是仍然不能释怀。
但是,现在向丈夫坦白自己与清野的事不嫌太迟了吗?
佐山从未问过市子婚前是否谈过恋爱,所以,市子至今也不知道佐山是否在意自己的贞洁。这种不安不知会持续到哪天。
市子也曾推测,两个人都是晚婚,也许佐山没必要了解市子的过去,或者他也有不愿回首的往事。
无论如何,两人的过去并没有影响到婚后的幸福。他们相信,两人的结合本身就是十分幸运的。
现在,毫不知情的丈夫和见过清野的阿荣却每天一同去事务所,市子送他们出门时感觉很不舒服。
佐山的事务所在丸之内的老区,那里是清一色的红砖建筑。
那一带的房子多被法律事务所租用,楼前挂的一般是个人事务所的牌子,有些合办的事务所则联名写在一个牌子上。
事务所有三四名职员,他们大多是高中毕业生,女的负责待客、接电话等所内杂事,男的则负责跑法院及政府机构等外面的工作。
有一个大学毕业的女职员会速记和英文打字,佐山对她十分器重,但因为要结婚,最近她辞去了事务所的工作。
阿荣恐怕没有能力将她的工作接过来。
“阿荣她干得怎么样?能拿得起工作吗?”市子问佐山。
“她看上去很爱干。大家都说,她来了以后,事务所里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不知她能不能干下去。”
“听说她常去京桥学速记,至于打字……要是日文的话,只要不是太笨,用所里的打字机练一段时间就会熟悉的。”
“这么说,阿荣就干这个啦?”
“也许她会成为一把好手。”
“这姑娘找工作的手段倒蛮高明的。”
“我的确像是上了她的圈套。有人还说,把她放在事务所里太惹眼了。”
一天,阿荣刚一踏进大门,就兴奋地大叫:“伯母,今天我跟伯父去学习了!”说罢,她回头瞧了佐山一眼。
“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佐山解释道。
“电影的名字是《死囚二四五五号》,伯父是应该看看的。这部电影早就上映了,我一直还没看过。《恶人下地狱》和阿根廷电影《女囚一一三号》都是写监狱的……”阿荣连珠炮般地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市子的脸沉了下来,便立刻扑上前撒娇似的搂住了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