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个小时(第3/6页)

“哦,她出去了?”三浦茫然地重复道。

“您是何时到的?”

“您是说来东京吗?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了。”

“您打算呆多久?”

“再呆两三天。”

“我会设法告诉阿荣的。请您把住址留下吧。”

“好吧。”

站在门口的三浦正要往名片的背面写住址,市子马上说道:

“我正要去看牙医,可以陪您走一段路。您先进来吧。”说着,把他引到了客厅。

不知三浦是住在友人家,还是不愿阿荣知道住处,他写的地址是清木挽町二光商会的内田转。难道他现在也是孑然一身了吗?

市子与音子从前在女校是同学,尽管她们天各一方,但遇事她总是站在音子一边批评三浦。如今,见到三浦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市子觉得此人亦有他自己悲哀的故事。

市子与三浦父子坐上了电车。电车刚一启动,三浦便喃喃地说:“这一带真不错。”他似乎若有所思。

小男孩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的游乐园,三浦的目光随之也被引向了窗外。

“阿荣这孩子很怪,小时候总是让我抱,一放下她就哭个不停。她从小就不喜欢她母亲。”

“……”

“一听说她离家出走,我就感到是我把她惯坏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时,对面驶来一趟电车,待电车过后,三浦又继续说道:

“后来,听说您在照顾她,我就放心了。我说这话也许不负责,不过,我觉得这样对她最好。”

三浦对妻子如此不信任,市子听了也无可奈何,她只好说:“我们也没为阿荣做过什么。”

“不,听说音子来东京要与阿荣一块儿生活……”三浦的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容。

到了新桥以后,小男孩开始闹起来,三浦马上带着他消失在人流当中。

音子的新居有一间两坪的西式房间、一间四叠的茶室及六叠的和式房间,饭厅和厨房合二为一,显得十分宽敞,洗澡间的旁边还有一间三叠的保姆房间。

新建的房子小巧紧凑,房内敞亮,弥漫着草席的清新气味。

音子欣喜地说:“跟大阪那个发霉的老房子相比,这里真是清爽无比!”

“这草席太单薄了,走一步都担心会陷下去。”

阿荣还摸了摸细小的房柱,指头上沾了一些白粉。音子似乎忘了神经痛,忙忙碌碌地收拾着房间。

阿荣嘲讽道:“您可真想得开。”

“那还不都是为了你……”

“别把什么事都往人家身上推!您总是这么说,真不像个做母亲的!”

“还不是因为你来了东京?我能逃出那个黑窝还得感谢你呢!”

“真傻!找到离家出走的女儿,还表示感谢,您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这样一来,两个人就能在一起生活了,难道这不让人高兴吗?”

“有什么可高兴的!”

两个拌着嘴,阿荣的心情渐渐好起来。她麻利地打开了行李。

“你别用刀割,那样一来,菜刀就不快了,绳子也不能再用了。”音子说道。

阿荣见屋子的一角放着熟悉的祖传佛龛、佛具,便笑着说:“这些东西与新房子太不协调,就像是把佛像装进了塑料盒里。”不过,她心里却觉得佛龛仿佛又像是坐在那里的一位慈祥老人。很久以来,阿荣终于又在母亲的面前孩子般地撒起娇来。温暖的亲情使她变成了一个乖女孩儿,来东京以后的紧张的情绪也悄然消失了。

片濑来的保姆回去以后,家里只剩下了母女二人,音子亲切地问:“阿荣,为了庆祝乔迁之喜,你想吃点儿什么?”这亲切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流入了阿荣的心田,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妈妈这样对自己说话了。

母女俩并排站在灶台前,兴致勃勃地做着饭,看她们高兴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玩过家家。

从邻家的厨房传来了女人的说话声,并不时地飘来阵阵烤鱼的香味儿。

六叠的和式房间前面是狭小的庭院,站在游廊上可以望见树墙后面邻家的厨房及浴室里的灯光。

这里与大阪的高宅深院及市子家的三层楼不同,即使是关紧木格窗和防雨窗,阿荣也觉得仿佛睡在马路边似的,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妈妈,您睡得着吗?”

“睡不着。”说着,音子泫然欲泣。

“我想起了许多往事。对了,阿荣,你一直住在市子伯母家的三楼吗?”

“是啊,那是最差的一个房间!”

“你又信口胡说!”

“您不是问我住哪间房子吗?”

“我想起了自己从前曾住过的那间屋子。我跟市子睡在一起,但不是你住的那间……”

“妈妈,我真羡慕您,跟婚前的伯母是同年好友。”

“现在我们也是同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