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2/3页)

“会跳,不过跳得不好。”

“这不要紧。这里有不少漂亮的女人,青年人以不会跳舞为耻。我这么说,并不是受到旧思想的影响,我压根儿不认为,人的智慧应当表现在两条腿上,但是拜伦主义[80]也是极为可笑的,il a fait sontemps[81]。”

“表叔,不过我根本不是因为信仰拜伦主义……”

“我会介绍你认识这里的太太小姐,我会把你放在我的翅膀之下保护起来的。”马特维·伊里奇打断他的话,然后扬扬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会觉得温暖的,是吗?”

一个仆人进来报告,说省税务局局长来了。这是一位总是笑眯眯的小老头,嘴巴上布满皱纹,他特别喜爱大自然,尤其是在夏天,用他的话来说,在那时,“每一只小蜜蜂都从每一朵小花那里收取一点点贿赂”。

他一来,阿尔卡季便告辞走了出去。

他在他们下榻的酒店里碰到巴扎罗夫,他花了好长的时间说服巴扎罗夫去见省长。“没办法了!”巴扎罗夫最后说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来看地主,那就去看看他们吧!”省长接待他们俩很有礼貌,但没有请他们入座,他自己也没有坐下。他老是忙忙碌碌,行色匆匆。从大清早起他就穿上一件窄小的制服,打上一根系得很紧的领带,总是不吃不喝,一直忙着发号施令。省里的人都叫他“布尔达卢”[82],倒不是暗示他像著名的法国传教士,而是指他胡说八道。他邀请基尔萨诺夫和巴扎罗夫到他家参加舞会,过了两分钟又请了他们一次,而且已经把他们两人称为兄弟,叫他们是卡依萨罗夫兄弟。

他们从省长那里出来,正在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时,突然看见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子,穿一件斯拉夫派[83]爱穿的匈牙利式[84]的短上衣,从旁边驶过去的马车中跳出来,大喊了一声:“叶夫格尼·华西里耶维奇。”就朝巴扎罗夫身边扑过来。

“啊,原来是您,赫尔[85]西特尼科夫,”巴扎罗夫一边说一边继续沿着人行道大步走去,“什么风把您刮来的?”

“您想不出来吧,完全是偶然的。”那人一边回答,一边回头对着马车,挥了五次手,随着就喊了起来:“快跟我们走,走吧!我父亲在这儿有事要办。”他跳过一条小沟,继续说道:“嗯,所以他就要我……我今天才知道您来了,已经去过你们住的地方……(两位朋友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时,发现那里有一张卷了角的名片,上面有西特尼科夫的名字,一面写的是法文,另一面用的是斯拉夫文字。)我希望你们不是从省长那里来!”

“您的希望落空了,我们恰恰是直接从省长那里回来。”

“啊呀!这样一来,我得非去他那里不可了……叶夫格尼·华西里耶维奇,请您介绍我认识您的……认识他们……”

“西特尼科夫,基尔萨诺夫。”巴扎罗夫介绍说,但并没有停下脚步。“我很荣幸,”西特尼科夫一边说,一边侧着身子走路,同时脸上露着微笑,急急忙忙把他的过分漂亮的手套脱下来,“我已经多次听说过您的情况……我是叶夫格尼·华西里耶维奇的老熟人,可以说我是他的学生,我的新生全得感谢他……”

阿尔卡季望了巴扎罗夫的这位学生一眼。他的那张刮得干干净净的、虽小一点却令人感到愉快的脸上,显露出惊慌不安的迟钝表情。一对小小的、好像是被压了进去的眼睛,惊慌不安地凝视着,他的笑也是惊慌不安的:笑声短促,像是木头发出的声音。

“信不信由您,”他继续说道,“当叶夫格尼·华西里耶维奇第一次当着我的面说不应该承认权威时,我感到的那个喜悦啊……好像我把一切都看清楚了!‘好了’,我心想,‘我终于找到人了!’顺便说一句,叶夫格尼·华西里耶维奇,您一定要去见见这里的一位女士,她完全可以理解您的,而且您的造访对她来说,将是一个真正令人高兴的节日。我想,您是听说过她的,对吗?”

“她是什么人?”巴扎罗夫不太乐意地问道。

布尔达卢(1632-1704年),法国耶稣教会的传教士,他的传道演说曾于19世纪初译成俄语,在俄国上流社会中有一定的影响。

“库克什娜,Eudoxie[86],叶夫多克西亚·库克什娜。这是一位杰出的女性,一位真正的emancipee[87],一位先进的妇女。您知道吗?现在我们一起到她家里去。她家离这里只有两步远。我们到她那里吃早饭。你们不是还没有吃过早饭吗?”

“是还没吃过。”

“那就太好啦。您知道,她和丈夫已经分道扬镳,她不从属于任何人。”

“她长相漂亮吗?”巴扎罗夫打断他的话。

“嗯……不,不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