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柔情的烦恼(第2/5页)
接着,她叹口气,想入非非起来,黄昏时分才回过神来。她下楼重新开始观察,却仅仅证实了她的猜测。劳里常常会与艾美调调情,与乔开开玩笑,可他对贝丝永远是特别的友善温和,不过每个人对贝丝都是这个态度的。因此,没有人认为他喜欢贝丝要比喜欢其他人多一点。事实上,最近全家人都有的印象是认为,“我们的男孩”越来越喜欢乔了,而乔却不愿听相关的话题,如果有人敢暗示一下,她就会激烈地斥骂。要是他们得知,今年乔和劳里之间曾经互通款曲,或者说想通款曲却被扼杀在萌芽状态了,他们会非常满意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乔讨厌“滥情”,而且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总是在危险初露苗头的时候用玩笑或者微笑把它挡开。
劳里刚上大学那会儿,他大概每个月要坠入情网一次,但这些小火花炽热而短暂,没有任何伤害。乔感到很好玩,以极大的兴趣听着由追求、绝望、放弃等内容交织起来的故事;每星期一次的见面,劳里都会向她掏心。但是有一阵子,劳里停止了对众多神龛的朝拜,他暗示专一的激情,有时候沉浸在拜伦76式的忧郁里。于是,他干脆避开温情的话题,给乔写起了富有哲理的便条,同时也变得用功起来。他要让乔知道,他在“钻研”,打算以优异的成绩风光地毕业。这比黄昏的交心、温柔的牵手和含情脉脉的眼睛更合乔的胃口,因为她的脑子比心成熟得早。她更喜欢想象中的英雄,而不喜欢真实的人物,因为当她厌烦他们的时候,想象中的英雄可以关进铁皮橱柜里,什么时候想要了再招出来,而真实的人物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有了重大的发现之后,形势就不一样了:那天晚上乔以前所未有的目光注视着劳里。要不是脑子里有了先入为主,她肯定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贝丝很文静,劳里对她很友善。而此刻,乔的想象力异常活跃,一如快马驰骋,由于长期想象或虚构的写作,一般的常识反而贫乏,使她不能自拔。与平常一样,贝丝躺在沙发上,劳里坐在旁边的一张矮椅上海阔天空地神聊,逗她高兴。她很依赖他每周的“胡编”,而他也从来没让她失望过。但那天晚上,在乔的想象中,贝丝的眼神特别快乐地盯着身边那张充满生气的黝黑的脸,饶有兴趣地听他讲某场激动人心的板球赛事,尽管“抢断贴板球”“击球手撞柱子出局”“左外场中三球”之类的术语,对她来说就像听梵语似的一窍不通。乔还想象,很用心地去看,劳里的举止更亲切了,偶尔还放低声音。他的笑声比平时少了,有时还有点心不在焉,他把阿富汗羊皮袄盖在贝丝的脚上,体贴入微,柔情似水。
“谁知道呢?千奇百怪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乔想着,在屋子里折腾,“她会把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天使,他会让那乖乖生活得舒适快乐,只要他们相爱。我看他是无法不爱的,我确实相信他会的,只要我们其他人不挡着路。”
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没有挡着路,乔开始感到要尽快把自己处理掉。但去哪儿呢?心中燃烧着为姐妹情谊献身的热情,她坐下来解决这个问题。
且说客厅里的那张旧沙发,简直是十足的沙发鼻祖,又长又宽,软软的、低低的,看上去有点儿破旧,也应该破旧了,因为姑娘们婴儿时期就在这沙发上睡觉、爬行;孩提时期,从它靠背后面掏东西,在扶手上骑马,在沙发下养宠物;姑娘时期,在沙发上歇息疲倦了的脑袋、做着美梦、倾听温柔的话语。她们都爱它,因为它是家庭的庇护所,有一个角一直是乔最喜欢的歇息处。装点老资格沙发的众多枕头中,有一个用马毛织物做成的枕头,圆圆硬硬的有点儿扎人,两端各有一个球形的纽扣。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枕头是她的特殊财产,她用这个枕头作为防卫武器,也用它来设置障碍,或者用它苛刻地防止自己过度睡眠。
劳里很熟悉这个枕头,有理由对它深恶痛绝,因为在嬉戏喧闹的孩提时代,他遭受过它的无情痛击,现在它经常使他无缘坐到沙发角上那个让他垂涎三尺的紧挨着乔的位子。如果这条“香肠”——他们是这样称呼这个枕头的——竖在那里,这是他可以坐过去休息的信号;如果它平躺着横在沙发上,不管是男是女还是小孩,谁敢动它一下,就会倒霉!那天晚上,乔忘了封锁她那个沙发角,坐下来还没到五分钟,一个庞然大物便出现在她的身边,两只手臂摊开着伸到沙发的背上,两条长腿伸展在前面,劳里满足地叹口气说:
“嘿,这叫加钱续杯。”
“不准说俚语。”乔急速叫着,砰地把枕头扔下。但已经来不及了,没有空间了,枕头滚落到地上,并非常神秘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