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
“我一直埋怨自己无事可做,但我对威尔是不是显得有些漠不关心呢?我对他的工作是不是根本没有给予充分注意呢?赶明儿我应当特别注意。哦,那是不成问题的!要是我真的和镇上的那些人格格不入,说不定我就会被摈于门外了……”
肯尼科特一回到家里,她就抢先说:“亲爱的,你应当把你出诊的情况给我讲讲,越多越好。我很想知道,我很想了解呢。”
“好极了。一定一定。”说完,他就下楼生火炉去了。
她吃晚饭时又问他:“比方说,你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今天的情况?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出诊的情况吗。我很想了解……”
“是谈今天的?哦,今天没有碰到什么特殊的病号。有两个家伙肚子痛;有一个人扭伤手腕;还有一个女人心里想不开,打算自寻短见,原因是她的丈夫不喜欢她,此外还有吗——都是一些常见病罢了。”
“难道说那个不幸的女人,闹的也是常见病吗?”
“那个女人?还不是神经病呗。两口子之间的事儿,谁都管不了的。”
“不过,亲爱的,请你把下一次出诊时所碰到的趣事儿讲给我听听。”
“那还用说吗。一定可以,一定可以。什么都讲给你听。哦,今天鲑鱼烧得的确不错,是在豪兰的铺子里买的吗?”
二
卡萝尔在芳华俱乐部的会上败下阵来以后,约莫过了四天光景,维达·舍温过来看望她,差点儿把卡萝尔脆弱的心灵碾成齑粉了。
“我可以进来聊一会儿吗?”维达·舍温说话非常坦率,而且天真无邪,反倒是卡萝尔很不自在。维达跳了跳,她的皮大衣就脱下来了;她坐下来的姿势,活像是在做体操。然后,她像开机关枪似的说:
“我觉得这样的天气真是非常好!雷蒙德·伍瑟斯庞说,他要是有我那么多的精力,早就在大剧院当上有名的歌手了。我常常想,这里的气候是世界上最好的气候,我的朋友们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朋友,我的工作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也许是我自己骗自己。不过,有一件事情我确实不想再瞒着你不说了:原来你是世界上最最大胆的小傻瓜!”
“因此今天你要剥我的皮。”卡萝尔乐呵呵地回答说。
“你说我吗?也许差不离呢。我心里一直在纳闷,我知道,两个人在吵嘴,第三个人卷进去,往往最容易得罪人:他在甲乙两人之间来回奔走;他有机会搬来搬去,把对方所说的话分别告诉他们。但是,我要你大大地发挥作用,以便使戈镇人的思想面貌为之一新,还说这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大好机会,我说这些话有些太傻了吧?”
“我懂得你的意思。那一天,我在芳华俱乐部话说得太唐突了。”
“倒也不见得。其实,我很高兴你把有关女佣人的一些极为中肯的道理讲给她们听,也许你说话不够讲策略,但前面那个是更重要的问题。我不晓得你明白不明白,在我们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凡是新来的人,都是要受考验的。尽管人们对她很客气,但却无时无刻不在留心观察她。我还记得,曾经有一个教拉丁文的教师,刚从韦斯理88到这里时,她们都很反感,说她说话口音带着土腔,一口咬定是她装腔作势。当然咯,她们也议论过你……”
“她们常常议论我吗?”
“那还稀奇吗?”
“我总觉得自己像在云雾里走路,我看得见别人,别人却看不见我。我觉得自己是那么不显眼,而且一切又都很正常,没有什么东西好让她们背后议论的。我真闹不明白海多克夫妇干吗非要说我的闲话不可。”说到这里,卡萝尔有些生气了,“我是不喜欢那样的。我一想到她们竟然胆敢对我的一言一行妄加评论,就感到芒刺在背,她们简直是伸出爪子往我身上乱抓一气!这怎么能叫我不冒火呢。我憎恨……”
“别着急,孩子!我说,也许你身上就有引起她们不满的东西。现在我要你尽量冷静下来,不要意气用事。不管是谁,只要是新来的人,她们好像都要伸出爪子,乱抓一气的。我说,你在大学里对新来的同学不也是那样吗?”
“是的。”
“那就好了!你干吗还要意气用事?我现在是在恭维你,我想你那样通情达理,一定不会再闹别扭的。我诚心希望你能宽宏大量,帮助我一块儿使这个乡镇走向进步。”
“我已经不闹别扭了,像刚煮热的土豆已经冷下来了一样。不过,我怎么也帮助不了你‘使这个乡镇走向进步’。她们说我些什么呢?说真的,我很想知道呢。”
“那些孤陋寡闻的人,当然不乐意你提到明尼阿波利斯以外的任何其他事情。她们疑神疑鬼,是的,疑神疑鬼呀。也有些人认为你穿得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