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7页)

这在戈镇是一家独一无二的戏园子了。乡亲们都管它叫“歌剧院”。一些巡回剧团曾经在这里演出过《两个孤儿》《美丽的模特儿奈莉》和《奥赛罗》,还在休息时间穿插一些助兴的特别节目。不过,五光十色的电影早已把这些行走江湖的剧团摈之于门外了。

在制作公事房、格里姆的客厅和坎卡基附近的寒碜的小棚屋等布景时,卡萝尔总是力图体现出摩登时代的特征。过去舞台两侧都有好几道边幕,演员可以随便出入,现在她就大胆革新,索性把它们连接起来,围成三大块布景——这对戈镇来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后台也利用布景的两个侧翼作为边墙,这给导演省去了不少麻烦,因为散场时流氓阿飞只好沿着墙根走出去,就不会跟主要演员照面了。

那间寒碜的小棚屋里的居民,按剧作者的意图,必须是善良聪明的。卡萝尔使用暖色,给他们设计了一道简单朴素的布景。这个戏一开始,她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整个舞台上一片黑暗,只有两只高背椅子和摆在它们中间的那张结实的桌子,被来自舞台以外的一道灯光所照亮,在这个光圈里,显得最最光艳夺目的,却是那个晶光锃亮、插着樱草花的紫铜花瓶。至于格里姆的客厅,在卡萝尔脑海里,只是朦朦胧胧觉得好像应有一排排颤巍巍的、冷冰冰的高大白色圆拱罢了。

至于怎样使这些布景设计产生效果,她心里还一点儿谱都没有呢。

她发觉,尽管热心的年轻作家大有人在,戏剧这门艺术仍然远远不如汽车和电话那样使美国人感到自然亲切。她发觉,即使是极简单的艺术,人们也得经过高深精良的专门培养才行。她发觉,要制作一道十全十美的布景,简直就像把整个戈镇改造成一座具有乔治风格的大花园一样难。

有关演戏的书刊,她只要能找到,通通都读过了。她买了不少油漆和胶合板。她硬是厚着脸皮去向人家借家具和帘子。她还要肯尼科特临时兼做些木工活儿。后来,她又碰到了舞台灯光这个棘手问题。她不顾肯尼科特和维达的反对,索性把戏剧社抵押出去,从明尼阿波利斯订购了一套舞台灯光设备,其中包括一台小型聚光灯、一排长条状灯、一台减光器,还有一些蓝色和琥珀色的供舞台照明用的灯泡。她像一个天生的画家头一次纵情于丹青妙笔之间似的,简直喜不自胜。每天晚上,她都聚精会神地在灯光下画布景,调试舞台灯光效果。

只有肯尼科特、盖伊和维达肯帮她的忙。他们一直在琢磨,怎样才能把那些平面布景片加固起来,连成一道板墙。他们把橘黄色的帘子挂在窗子上。他们还把铁皮炉灶涂成黑色。他们腰里一束上围裙,就去打扫舞台。至于戏剧社里的其他社员,虽然每天晚上也到那个剧场去,但他们个个好像都精通文学、高人一等似的。他们甚至还把卡萝尔的导演笔记本借走,而且还装腔作势,表示自己似乎对演剧的专用名词也懂得不少哩。

久恩尼塔·海多克、丽塔·西蒙斯和雷米埃·伍瑟斯庞挤在一块儿,坐到锯木架上,眼睁睁看着卡萝尔想方设法把第一场布景的画片钉在墙上。

“我可不想自吹自擂,但我敢说,我在第一幕里准能博得全场热烈的喝彩,”久恩尼塔悄悄地说,“我希望卡萝尔不要老是这样发号施令,瞎指挥人。在穿着打扮方面,她压根儿不懂。我心里很想穿一件非常帅的衣服,全是红的。我对她说,‘我出场的时候,要是穿上这套红艳艳的衣服在门口一站,会不会把观众们吓得目瞪口呆呢?’可是她偏偏不让我那样干。”

年轻的姑娘丽塔·西蒙斯也附和着说:“她只是使劲儿抓那些细枝末节,像木工等琐屑事儿,对这出戏的整个格局,她就看不清楚了。我说,我们戏里的公事房布景——要是能像《小东西,哦,老天哪!》里面的那个布景,该有多美呀!因为我在都庐斯市亲自看过那个戏。可是她根本连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呀。”

久恩尼塔叹了一口气说:“我就要像埃塞尔·巴里莫尔203那样在舞台上做一次独白,演得活灵活现,就像她真的也在这儿客串演出一样。有一回,哈里和我在明尼阿波利斯看过她的精彩表演,我们就坐在正厅的前排,紧挨着乐池,我相信我模仿她一定像极了。可是我的建议卡萝尔连睬都不睬。说实话,我根本不想批评卡萝尔,不过,我想埃塞尔在演戏方面可要比她懂得多!”

“喂,依你们看,卡萝尔在第二幕在壁炉后面打上一道长条状灯光合适吗?我告诉她这时最好还是集中打上一束光。”雷米埃接过话来,说:“我还向她建议,如果第一幕里我们在窗外使用一下半圆形透视背景,一定是很美的,你们猜,她说什么来着?‘是呀,要是让艾利阿诺拉·杜茜204来演主角才好呢,’她回答说,‘要知道第一幕的情节是发生在夜晚,撇开这一点不谈,你可真是个了不起的舞台技术专家呀!’我觉得她这分明是在挖苦人呀。这会儿我正在读有关的参考书籍,只要她不想一切都由自己包办的话,我想做一块半圆形透视背景总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