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三、婆媳之间(第2/3页)

“姨妈和姨父都平安?”

“啊,叫我捎好哪!他们说天太冷,不知什么样,担心着呢。时令违抗不得。倘若稍微见好,就到逗子去转地疗养。昨夜还和妈妈谈起这事哪。”

“是吗?横须贺来信,刚好也是这么说的。”

“是哥哥来信?是吗?那就快些转地疗养才好。”

“可是,这次流行感冒,不当心些可不行啊!”

这时,仆人送茶。浪子敬客。

“阿兼?婆母呢?有客人?是谁?家乡客?……千鹤子来啦。今天慢慢坐,好吧?阿兼!给千鹤子做点什么好吃的?”

“哈哈……我来一百回啦。总是做好吃的,受得了吗?等等。”说着,她拿出一个两层方巾包好的小包,说:“这边姨母喜欢吃胡枝子。不多……若是有客人,就以后再给她。”

“啊,谢谢!真是……多谢啦。”

千鹤子又拿出红皮橘子,说:

“好看吧?这是我的礼品。不过,酸得要命哟!”

“啊,真好看,给我剥一个吧!”

千鹤子剥了一个递给她。她吮得津津有味,将垂在前额的发丝,一掠再掠。

“讨厌吧?干脆挽个发髻不好吗?哈,真有意思。喂,挽吧……你别动就行。”

千鹤子熟悉客厅套间里的梳妆台上有木梳,便取来,轻柔地给浪子梳头。

“啊,啊,昨天的同窗会——给你来请帖了吧?啊,可有意思啦。都叫给你带好哪。哈哈……离开学校才不到一年,已经有三十一名出嫁了。真滑稽!大久保,本多,北小路,都挽上了发髻,很像个大媳妇的样,多逗人……不痛吗?哈哈……我想听她们说些什么,可全是些自吹自擂呀。是呀,是呀,谈起了‘亲子分居论’。北小路说她家务事一点儿也不会。只因婆母对她非常慈祥,所以,主张必须同居。而大久保说婆母太唠叨,因而是主张‘分居论’的勇将。这真可笑。我不免插科打诨,她们就说:‘千鹤子还是门外汉,对她无可奉告。’这是否有点过分了?”

“不,那一定很有趣儿。哈哈哈,人们都从个人的角度自作主张。反正情况千差万别,不能一概而论,哎,千鹤子!记得姨母也那么说过,说全听年轻人的,那就太随便了。真是这样。慢待老人,那太亏心呀!”

浪子不仅受中将的教育,而且自然地对家务怀有兴趣。她在娘家的时候,就旁观继母管家,暗自持有不同的己见,但等自己成为一家女王时,必将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她心怀此志,已非一日了。然而,自从嫁到川岛家,一切大权握于摄政太后之手。浪子作为太子妃,却身在其位,不谋其政。浪子有见及此,便主动退让,置身于婆母统治之下。她彷徨于母子二人之间,暗自怨恨不能尽情地服侍自己的丈夫。每当这时,她也曾怀疑:自己认为不合国情、而继母十分得意的“亲子分居论”,说不定是真理?然而,正是因此,浪子反倒暗记在心,不改初衷。

浪子在继母手下度过了十年,如今又在婆母身边积累了刚刚一年的经验。千鹤子不可能摸透表姐的心思,边将白发带扎在三分乌发的发梢,边瞧着浪子的脸,低声问:“听说近来心情还不好?”

“患病以来,对我还好。不过,我对武男的百般恩爱,婆母都不高兴,这叫人为难。而且,武男经常对我说:‘在这个家,妈妈就是女皇,不论比我,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尊重……’啊,别说这些啦。啊,真快活!谢谢,脑袋轻松了。”浪子边说,边抚摩她那三分的发型,她实在感到疲乏,便闭上了眼睛。

千鹤子收起梳子,用纸擦擦手,站在梳妆台前,边揭开一个小盒盖,边说:

“这小瓶百看不厌,哥哥真行。像我家哥哥(指的是定为千鹤子入赘女婿的俊次,目前在外务省供职),总说什么:做外交官的妻子外语不好不行,最好学法语,德语是必修课。总是教训人,真糟!”

“哈哈……真想早日看到千鹤子挽起发髻。当然,不要这岛田式发,也怪可惜的。”

“唉,烦人!”她皱起眉来,一个一反常态的微笑飞到蔷薇花骨朵似的嘴唇。

“啊,荻原小姐,比我们早毕业一年。”

“是嫁给松平先生的那位吧?”

“对呀,就是她。听说昨天离婚了。”

“离婚?为什么?”

“这个嘛,公婆称心,可是松平讨厌她。”

“有没有孩子?”

“有一个孩子。可是,松平讨厌。近来又是娶妾,又是设外室,净是胡闹。据说荻原的父亲火了,说:那么薄情的男人,我姑娘不能给他,终于把荻原带走了。”

“啊,真可怜。为什么讨厌她?真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