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十、不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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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新闻!号外新闻!朝鲜事件的号外新闻!”报童摇铃,铃声锵锵,四处叫卖。随后,一辆马车丁零作响,进了临街的川岛之府。这是武男刚刚归来。
川岛寡妇明知武男回来,必将盛怒,但她下定决心,先发制人!当山木回来报喜时,她想:“好事莫迟疑!”立刻将浪子的妆奁家具等全部送回片冈家。虽然有点残忍,然而,反正是个累赘,不能置之不理。一旦除掉,便也安心。于是,表现出近几日从未有过的心神爽朗。而另一边,同情小夫妻的奴婢们,既无人叹息,也无人耻笑,心里都捏一把汗:一旦老爷回府,不论多么孝心,也绝不会草草罢休的。正是这个武男如今归来了。加藤夫人的告急书途中递错;假如不是母亲捎来口信,他是无由获悉的。到达横须贺时,他请了假,便匆匆归来。
室内婢女从内宅走来,招手呼唤老夫人随身的侍女说:
“喂,阿松!老爷好像一点儿也不知道?还给少夫人带来礼品哪!”
“真太惨啦。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妈妈,趁老爷不在家,就把夫人给休了。我若是老爷,也要恼火的,这个鬼婆娘!”
“没有那么令人讨厌的老太太!吝啬,糊涂,扮演着板脸训人的角色,可她自己一无所知。就是这样。喂,从前她是在萨摩刨山芋的,我在这个家,已经讨厌死了。”
“不过,老爷毕竟是老爷!连自己的夫人被休了还一点都不知道,这可太迷糊了。”
“可,这也难怪,老爷远在他乡嘛!又不是婢女之流,换任何人,不跟儿子这个当事人商量,就匆忙地将儿媳妇赶走,这谁能想象得到呢!而且,老爷年轻。真的,老爷太可怜,夫人就更可怜,不知眼下什么样。唉,真烦人。喂,老太婆发火啦!阿松,不快点,她又会跑出来劈头盖脸乱发火的。”
后屋里母子问答,愈趋炽烈。
“不过,当时已经有言在先,而且连封信也不给,就这么擅自做主,真太残酷。真太残酷。我今天去逗子,浪子不在。我问几妈,她说浪子有事到东京去了。我很奇怪,心想:莫非母亲干出了那种事……真太残酷!”
“这,是我不对。正因为我不对,当妈妈的这不是赔礼呢吗?我也不是憎恨浪子,完全是出于可怜你……”
“母亲只疼爱我的身体,可是,丝毫也不考虑名誉、体面和感情,太狠心了。”
“武男!你是个男子汉吗?不是个女人吧?老娘对你赔礼,你还是思念浪子?还思念吗?还思念吗?”
“可您,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过分了,这不是事后的把戏吗?那边不也同意,干净利落地把人接回去了吗?你还想怎么样?再那么软绵绵的,像个女人,不仅老娘蒙羞,量你也成不了个男子汉!”
武男立即返回停在横须贺的兵轮。
朝鲜风云,日趋告急。七月中旬,廷议终于议定,和清国交战。七月十八日,命桦山中将再任海军军令部长;武男所乘联合舰队的旗舰松岛号,受命率其他诸舰,泊于佐世保。但愿绝望之身,成为炮火之的。武男和舰只一同,勇猛西下。
片冈中将自浪子回府之日,亲自指挥,选府内阳光充足、环境安静之地,特为浪子建一所十六、十二、八平方米各一间的独房,从逗子接来几妈,陪浪子在这儿居住。九月有令,命中将由后备转为现役。一夜,中将请繁子夫人到书房,恳求夫人照看浪子。同月十二日,随着军旗赴广岛帅帐。翌日,与大山、山地二中将,先后驶向辽东。
相同的命运依次袭来。仇人也罢,知友也罢;销魂也好,怨恨也好,一时无不被卷入甲午战争的狂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