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九、七夕诀(第2/2页)
凉爽的空气,如同一泓清水,流进室内。一片昏黑的林木后透出微微的光亮,月儿就要出来了。
以父亲片冈中将为首,还有中将夫人、加藤夫人、千鹤子、驹子以及几妈,逐次地环绕着病榻转。清风徐来,拂动着躺在病榻、形同僵尸的浪子乌发。医生频频凝视病人的脸,为她摸脉;站在一旁的护士手里的油灯,火苗忽喇喇地晃动。
过了十分,十五分。寂静的室内忽听有叹息声,浪子的嘴唇在微微翕动。医生亲自给她往口里倒了一匙葡萄酒。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响在寂静的室内。
“回去吧!回去吧!啊……母亲,我来了,我来了……啊?怎么?还在这儿?”
浪子忽地睁开眼睛。
恰好月上林梢,射来一缕幽光,照在浪子昏沉的脸上。
医生目示中将后,退到屋角。中将上前握住浪子的手。
“妈妈!”
中将夫人走上前去,为浪子拭泪。浪子拉着继母的手说:
“妈妈……请,原谅我……”
夫人嘴唇抖动,说不出话来,捂着脸走开。加藤夫人劝说哭得死去活来的千鹤子;人们轮流上前和浪子握手,驹子也上前跪在姐姐的床边,抬起颤抖的手。浪子掠着妹妹的额发说:
“阿驹……再见……”说完,上气不接下气。驹子打着哆嗦,往姐姐的唇间点了一匙葡萄酒。浪子又启目巡视。
“小毅一……阿道呢?”
两个孩子听从中将夫人的安排,月初已经避暑去了。浪子点头,有点迷糊。
这时,末席上哭成泪人的几妈忽地起身,用双手将浪子虚弱无力的手握得很紧。
“几妈!”
“啊,啊,大小姐!让几妈也和你一同……”
当把哭倒的几妈稍稍让开后,室内悄然如水。浪子闭口瞑目,死亡的阴影渐渐覆盖在她的脸上。中将又上前:
“阿浪,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坚强些。”
浪子被难忘的语声唤醒,微启双眸,注视着加藤夫人。夫人握住浪子的手。
“浪子,一切由我担承,放心地到母亲那里去吧!”
一个淡淡的微笑印在浪子的唇上,眼看着她合上了双目,停止了呼吸,宛如酣睡。
洒进来的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微笑依然浮在唇边。然而,浪子长眠了。
三日后,浪子葬于青山。
既然是交游颇广的中将府,前去吊唁者甚多,浪子的同学也有不少人掩泪告别。多少知道些底细的人,看见中将含泪站在棺旁,无不肝肠寸断;即使陌生人,看见老妇几妈拼死拖着棺材边哭边诉,也定会热泪沾襟。
只因亡者曾是妙龄淑女,虽然是夏天,却送来了千姿百态的插花。其中,惟有一个四十多岁穿和式礼服的男子带来的插花,竟被扔出中将府门,因为那插花的名签上写的是:“川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