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道士
韩公子大概即本卷《道士》中的“韩生”,但单道士是否即《道士》中的道士则不得而知。总之,在韩公子家的清客中有道士,而关于他与道士之间的恩怨,尤其是道士的幻术传闻也就有很多。
本篇与《道士》篇虽然都是谈幻术,反映了主人与豢养的道士之间日久生隙,终至决裂的故事。不同的是,《道士》中的故事单一,完整,有着明显的讽刺意味,而《单道士》则零零散散地记叙了单道士三件幻术轶事。其中较详尽的是单道士拒绝了韩公子学习隐身术的要求,这一情节,与卷一《崂山道士》要求仙人传授可以无障碍穿越墙壁之术有相当的近似之处。
韩公子,邑世家。有单道士,工作剧,公子爱其术,以为座上客。单与人行坐,辄忽不见。公子欲传其法,单不肯。公子固恳之。单曰:“我非吝吾术,恐坏吾道也。所传而君子则可;不然,有借此以行窃者矣。公子固无虑此,然或出见美丽而悦,隐身入人闺闼,是济恶而宣淫也。不敢从命。”公子不能强,而心怒之,阴与仆辈谋挞辱之。恐其遁匿,因以细灰布麦场上:思左道能隐形,而履处必有印迹,可随印处急击之。于是诱单往,使人执牛鞭立挞之。单忽不见,灰上果有履迹,左右乱击,顷刻已迷。公子归,单亦至。谓诸仆曰:“吾不可复居矣!向劳服役,今且别,当有以报。”袖中出旨酒一盛,又探得肴一簋,并陈几上。陈已,复探;凡十余探,案上已满。遂邀众饮,俱醉;一一仍内袖中。韩闻其异,使复作剧。单于壁上画一城,以手推挝,城门顿辟。因将囊衣箧物,悉掷门内,乃拱别曰:“我去矣!”跃身入城,城门遂合,道士顿杳。后闻在青州市上,教儿童画墨圈于掌,逢人戏抛之,随所抛处,或面或衣,圈辄脱去,落印其上。又闻其善房中术,能令下部吸烧酒,尽一器。公子尝面试之。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白话]有位韩公子,是县里世代显贵人家的子弟。有一位姓单的道士,擅长变戏法。韩公子特别喜爱他的技艺,把他当座上宾请到家里。单道士往往在和客人们一起坐着或站着的时候,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韩公子希望单道士能把这种技法传授给自己,单道士不肯。韩公子执着地恳求,单道士说:“我不是吝惜我的法术,而是恐怕败坏了我们这一行当的德声。法术不同其他,传授给君子尚还可以,若传给小人,小人就会利用隐身法盗窃他人财物。对于你当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你一旦出门见到美女而爱不自禁,施展隐身法潜入人家的闺房,岂不就是助长邪恶而放纵淫行吗?我实在不敢从命。”韩公子知道不能强迫道士,心中忿恨,于是就在暗地里和仆人们密谋找机会把道士痛打一顿,羞辱他。他怕道士用隐身法逃走,就把细灰撒在道士必经的麦场上,以为道士施展法术虽然可以隐形,但所过之处必然会在细灰上留有脚印,沿着脚印跟踪,然后再突然下手痛击他,一定能够得手。主意一定,韩公子就把单道士骗了来,他让仆人用赶牛的鞭子猛力抽打道士。单道士忽然间不见了,麦场的细灰上果然留有道士的脚印,韩公子的家仆跟着脚印又是一阵乱打,顷刻之间,脚印乱了,众人失去了目标。
韩公子刚刚回到家,单道士也到了,单道士对韩家的仆役们说:“我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这些日子有劳你们伺候我,如今分别,我亦应当有所表示。”说罢,只见他手往袖筒里一探,取出一壶酒;又一探,取出一大盘菜肴,他把酒和菜都放在桌子上。放好,又往袖筒里探取;一共探取了十几次,桌子上都放得满满的。于是便邀请众人入席开怀痛饮,大家都醉了,单道士又把酒和菜肴一一仍然放进袖子里。韩公子听到这件奇事后,又请单道士再做幻术。单道士在墙壁上画了一座城,然后用手一推敲,城门立刻就打开了。于是单道士就将包裹的衣服、箱子里的东西全部都扔到城门里边,然后拱手道别说:“我走了。”纵身跳到城里,城门于是合上,道士顿时不见了。
后来听说单道士在青州的集市上,教儿童们在手掌上画用墨涂的黑圈,碰见人就开玩笑地抛去,不管所抛的地方在哪,无论在脸上,还是在衣服上,黑圈就从手掌里脱去,落印在所抛向的地方。又听说他善于房中术,能够让他下边的生殖器官吮吸烧酒,可以吸尽一杯。韩公子曾经当面试过。
【注释】
- 韩公子,邑世家:淄川韩氏,自明代韩源以来,仕宦相继。王士《贞烈韩孺人传》称:“韩为淄川著姓,自嘉靖以来,冠盖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