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慰娘(第3/4页)
慰娘在服丧期间,对叔向详细叙述了这段往事。叔向叹息了许久,就认慰娘为妹妹,让她跟自己姓李。他又略微置办了一些嫁妆,让她和丰玉桂结了婚,并且说:“我身上带的盘缠不多,不能为妹妹置办丰厚的嫁妆。我打算带你们一同回去,也好让母亲开心,你觉得如何?”慰娘也很高兴。于是慰娘夫妻跟着叔向,用车子装着灵柩,一起出发。回到家后,母亲问明了慰娘的情况,对她的疼爱超过了亲生女儿,让她和丈夫住在别的院落里。在为李洪都服丧期间,慰娘的哀悼比他的亲生子孙还要沉痛。母亲更加怜爱她,不让他们回聊城,嘱咐儿子给他们购买住宅。恰好有个姓冯的卖宅子,要价六百两银子。仓猝之间银子没能凑齐,就暂且收入房契,约好了日期交兑。到了日子,冯某早早地就到了,恰好慰娘也从别的院子前来向母亲问安,突然看见冯某,极像当年那个划船的媒人,冯某一见慰娘,也大吃一惊。慰娘赶紧从他身边走过去。两个哥哥也因为母亲有点儿不适,都来到母亲的屋里。慰娘问道:“在厅前徘徊的是什么人?”仲道说:“差点儿忘了,是前日卖宅子的那个人。”说完起身就要出去。慰娘拦住他,告诉她自己心中的疑惑,让仲道去盘问他。仲道答应着就出去了,而冯某已经走了,只有巷南的私塾老师薛先生坐在那里。仲道问道:“你怎么来了?”薛先生说:“昨天晚上冯某请我早上来贵府,帮忙签署文书并做保人。刚才在路上碰见他,他说偶尔忘了一件事,先回家一趟再回来,让我坐在这里等他。”过了一会儿,丰玉桂和叔向都来了,于是互相攀谈起来。慰娘因为冯某的缘故,悄悄地来到屏风后面窥视客人。她仔细一看,原来这薛先生就是她的父亲。她突然跑了出来,抱住父亲放声大哭。薛先生也吃惊地流下眼泪,说:“我儿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大家这才知道薛先生就是薛寅侯。仲道虽然常常能在街头遇见他,但当初并不清楚他叫什么名字。至此,大家都很高兴,向薛寅侯叙述了前面的故事,并且设下酒宴表示庆祝。晚上,薛寅侯又留宿在李家,叙述了自己的行踪。原来,自从慰娘失踪以后,他的妻子悲伤而死,他一个人生活无依无靠,所以到处给人教书,流落到此地。丰玉桂和薛寅侯约好,等买了房子,把他接来和他们夫妻同住。薛寅侯第二天到冯家探听消息,冯家已经带着全家逃走了,这才知道当年杀死老妈子、卖掉慰娘的,就是这个冯某。冯某刚到平阳的时候,靠做生意发了家,后来他连年赌博,家产渐渐地消减了,所以只好卖掉住宅;当年卖掉慰娘的钱,也已经快花光了。
慰娘得到了宅子,也不是很仇视冯某,只是选了个好日子搬进去,更不追究冯某逃到哪里去了。李母不断地送给慰娘东西,一切生活用度都由李家供应。丰玉桂就在平阳定居下来,但他要回聊城参加考试,来往很是辛苦,幸好丰玉桂这一科就中了举人。慰娘富贵以后,常常想着当年老妈子是为自己死的,就想报答她的儿子。老妈子的夫家姓殷,一个儿子名叫富,喜欢赌博,家里穷得没有立锥之地。一天,殷富赌博时争着下注,打死了人命,逃回平阳,远远地投奔慰娘来了。丰玉桂就把他留在门下。问起殷富杀死的人的姓名,正是那个划船人冯某。丰玉桂惊骇叹息了许久,便对殷富说了实情,殷富这才知道冯某原来就是他的杀母仇人。他听了更加高兴,就在丰玉桂家当了仆人。薛寅侯也搬到女婿家来住,丰玉桂替他买了媳妇,生育子女各一人。
【注释】
- 聊城:今山东省聊城县。
- 岁大祲(jìn浸):农业受灾;犹言大荒年。岁,一年的收成。祲,天灾。
- 沂:沂州。治所在今山东省临沂。
- 力疾:勉支病体。
- 草草:简陋。
- 瀹(yuē约):泡、煮。
- 平阳族:平阳氏族。平阳,地名平阳者很多。后丈有“母益怜之,不令东归”之语,则文中平阳当在聊城之西;疑捎山西省平阳府,故治在今山西省临汾。
- 豚儿:谦称自己的儿子。
- 主盟:指主婚。
- 犬马齿:白称年龄的谦词。齿,年龄。
- 要(yāo腰):要盟。谓逼其守信。
- 季路之诺:此指丰生允婚的诺言。季路,即子路,孔子的弟子,鲁国人。为人诚信,一言人皆信之。见《左传•襄公十四年》。
- 质言:实言。
- 旦旦:意为盟誓。《诗•卫风•氓》:“言笑晏晏,信誓旦旦。”
- 捉臂:挽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