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庵(第3/4页)
王桂庵早早在徐太仆家吃完饭就返回来,求见孟江蓠。孟江蓠将他迎进屋,二人在篱芭边坐下。王桂庵自我介绍了家庭情况后,就说明了来意,并且拿出一百两银子作为聘礼。孟江蓠说:“小女已经许配人了。”王桂庵说:“我打听得很清楚,令千金确实待字闺中,为什么您要这样一口回绝呢?”孟江蓠说:“刚才我说的话都是实话,绝不敢欺骗你。”王桂庵听了,神情十分沮丧,向孟江蓠拱拱手就告别了。当天夜里,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找不到人能替他说媒。他原来想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徐太仆,但又怕娶船家的姑娘会被徐太仆耻笑,现在情势急迫,没有人可以做媒,只能向太仆求助。天一亮,王桂庵去找徐太仆,把情况如实告诉了他。徐太仆说:“这个老头和我是亲戚关系,他是我祖母的嫡孙,你为什么不早说呢?”王桂庵这才吐露了心中的隐情。徐太仆疑惑地说:“江蓠固然贫穷,但从来不以划船为职业,不会是你搞错了吧?”于是,他让儿子大郎去见孟江蓠。孟江蓠说:“我家虽然很穷,但不会拿婚事来做买卖。上次公子拿着银子来给自己做媒,猜我肯定会被金钱打动,所以我不敢高攀官宦人家。现在承蒙先生前来做媒,想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差错。但我那顽皮的女儿很是娇纵任性,明明是好人家,她也动不动就拒绝,所以不能不和她商量,以免日后她会埋怨这桩婚事。”说完起身进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向大郎拱手,说是一切遵从徐太仆的意思。两人约定好婚期,大郎就告辞了。大郎向父亲复命,王桂庵就开始置办丰厚的聘礼,前往孟家送上聘礼,顺便就假借徐太仆的家举行亲迎之礼。
婚后三天,王桂庵就向岳父辞行,带着芸娘乘船北上回家。夜晚他们住在船上,王桂庵问芸娘道:“当年在这里遇见你,本来就怀疑你不像是船家的姑娘。那一天你打算上哪里去?”芸娘回答说:“我的叔叔家在江北,偶然借了一只小船,要去探望叔叔。我家虽然只能自给自足,但是对于意外之财却看得不重。可笑你却目光如豆,屡屡想用金银钱财来勾引人。起初听你吟诵诗句,知道你是风雅人士,但又疑心是轻薄弟子,想把我当成荡妇来挑逗。假如父亲见到那只金钏,你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是不是怜才心切呀?”王桂庵笑着说:“你真是有心计啊,可你也中了我的圈套!”芸娘问道:“什么事?”王桂庵闭口不言。芸娘又紧紧追问,王桂庵才说:“离家越来越近,这个秘密也不能始终不告诉你。实话对你说吧:我家里早就有妻子了,是吴尚书的女儿。”芸娘不相信,王桂庵故意夸大其词说得跟真的似的。芸娘变了脸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跑了出去。王桂庵趿拉着鞋追出去,芸娘已经跳到江里了。王桂庵大声呼叫,其他船只都被惊动起来,然而,夜色昏濛濛的,只有满江的星光点点闪烁。王桂庵悲悼哀痛了一整夜,沿江而下,想用重金请人寻找芸娘的尸体,但也没有人见到过。他心情抑郁地回到家,忧痛交集,又担心岳父来看望女儿,到时候无言以对。他的姐夫在河南做官,他便命人驾着马车,前往河南看望姐夫。
过了一年多,王桂庵才回来。半道上碰到下雨,他就到一家民宅去躲雨。只见这户人家房屋清洁,有个老妈妈正在屋里抚弄一个男孩。男孩一见王桂庵进来,就扑上来要他抱,王桂庵感到很奇怪。他再看那孩子眉清目秀,十分可爱,就把他抱起来,放在膝盖上。老妈妈又叫孩子,但孩子不肯离去。工夫不大,雨过天晴,王桂庵抱起孩子递给老妈妈,然后走到堂下让仆人收拾行装。孩子哭着说:“阿爹走了!”老妈妈觉得孩子说得不得体,便不停地呵斥他不许这么叫,强行抱着他走了。王桂庵坐着等仆人收拾行装,忽然有个美丽女子从屏风后面抱着孩子走出来,却是芸娘。他正感到诧异,芸娘骂道:“你这个负心郎!留下这一块肉,怎么安置他呀?”王桂庵这才知道孩子原来是自己的儿子,不由得一阵辛酸涌上心头。他来不及问芸娘这一阵是怎么过的,赶紧对天日发誓说从前的那番话都是开玩笑,不是真的。芸娘这才反怒为悲,对着王桂庵痛哭起来。原来,这所宅子的主人叫莫翁,六十岁了没有儿子,带着老伴到南海去朝拜观音菩萨。回来的途中船停靠在江边,芸娘随波而下,恰好撞在莫翁的船上。莫翁叫仆人把芸娘从水里救出来,控水抢救忙活了一整夜,芸娘才渐渐苏醒过来。莫翁夫妇一看,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心里十分高兴,把她认作自己的女儿,带回家去。过了几个月,他们想替芸娘挑选女婿,芸娘不同意。过了十个月,她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叫王寄生。王桂庵来到莫家避雨时,王寄生刚好一周岁。王桂庵于是解下行装,进到里屋拜见莫翁夫妇,双方认了岳父女婿。过了几天,王桂庵才带着家人回到家乡。一到家,发现孟翁正坐着等候,已经等了两个月了。孟翁刚到的时候,见仆人们神情言语恍恍惚惚,心里很是疑惑奇怪,等见了女儿女婿,才高兴地放下心来。听他们叙述完这些年来的遭遇,孟翁这才明白原来仆人们支支吾吾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