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仆人带着几个助手四下寻找,终于在大队人马的尽头找到伙夫,只见他正在捆绑行装,准备逃走,而且泪洒面颊,生怕自己遇到不测。他因为要离开杜姆康感到十分悲伤,便自言自语地说:“我劝他不要那么任性,他就是不听我的话,落了个这样的下场,能怪谁?……”

话音未落,仆人已站在他的面前。伙夫见自己被几个仆役包围,脸色顿时变得蜡黄,周身颤抖,惶恐不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伙夫高声说:“你们不知道我为他做了多少好事!我猜想他一定在仆役们面前说了我的坏话,想让我和他一起去受罪。”

仆人喊了伙夫一声,然后说:“你这个骗子,究竟吟诗歌的人是谁?吟诗歌的人明明是你的同伴,你为什么说你不知道是谁呢?从现在起,我一直陪你到巴格达,你的同伴该怎样,你就该怎样。”

伙夫一听,心想:“我担心发生的事,偏偏发生了!”他吟唱道:

担忧意中灾难降,

本属安拉终归真。

仆人呼唤助手,对他们说:“把他从驴背上拉下来!”

助手们把伙夫拉下驴背,给他牵来一匹马,让他骑上。

伙夫骑着高头大马,众仆人左右护卫,浩浩荡荡走去。仆人对助手们说:“你们不得动他一根汗毛!要敬重他,不得轻蔑他!”

伙夫见仆役们不离左右,自感活命已经没有什么希望。

他望着那个仆人说:“长官,我一无兄弟,二无亲戚,这个小伙子与我既不沾亲,我与他也不带故。我只是澡堂里的一个伙夫,发现他病倒在煤渣堆上……”

伙夫哭了起来,心中有一千零一种委屈。

仆人在伙夫旁边,对他的事只字不提,而是说:“你和那个小伙子夜里吟唱诗歌,搅得我们的女主人不得安歇,你还哭呢!我劝你不要为自己害怕担忧了!”

仆人开始暗暗讥笑那伙夫。

当他们打尖休息时,便有食物送来,仆人和伙夫用一只盘子吃饭。吃罢饭,仆人令助手们送些糖水,他喝一点儿,然后递给伙夫喝。虽然如此,伙夫仍然不时落泪,担心自己遭遇意外,因离开杜姆康而感到难过,因想到自己与杜姆康都在异乡奔走而忧伤。

侍卫官时而望望坐在驼轿里的王子杜姆康和公主努兹蔓,时而照看一下那位伙夫。

杜姆康和姐姐努兹蔓边谈边诉,一直行至离祖国仅有三天路程的地方。

夜晚来临,他们停下脚步,开始休息。

次日清晨,人们醒来,正要收拾行装启程上路时,忽见前方荡起冲天烟尘,顿时天昏地暗,如同漆黑夜晚。侍卫官大声喊道:“暂停扎捆行装,且慢启程!”

说罢,侍卫官纵身上马,带上几名仆役,向尘烟处奔去。临近一看,只见烟尘下闪出一彪人马,其势如汹涌大海。大军看见他们,即分成两路包抄而来,每路足有五百骑兵。他们来到侍卫官面前,每五名骑士包围一名仆役。侍卫官问:“出什么事啦?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

大军头领问侍卫官:“你是何许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侍卫官回答道:“我是巴格达和呼罗珊大地之主欧麦尔·努阿曼国王之子,大马士革总督舒尔康的侍卫官,现押运税款和礼物前往巴格达,面送总督阁下的父王欧麦尔·努阿曼国王陛下。”

大军一听,勇士们一个个纷纷摘下蒙面巾,号啕大哭不止。他们说:“欧麦尔·努阿曼国王驾崩了!他是被毒死的。佟丹宰相在军中,你可以来见宰相。”

侍卫官一听,泣不成声。他说:“多大的损失啊!我们这趟白辛苦了!”

侍卫官的仆役们也都哭了起来。

侍卫官被骑兵们带来见宰相佟丹,宰相问明情况,当即下令停止前进,撑起帐篷,就地扎营。

佟丹宰相坐在帐中,令侍卫官落座。宰相问其来由,侍卫官回答说,他是大马士革总督舒尔康的侍卫官,正押运税款和礼品前往巴格达。

宰相听侍卫官提及欧麦尔·努阿曼国王儿子的名字,不禁老泪纵横。

宰相说道:“欧麦尔·努阿曼国王因中毒而死,由谁继承王位,众人意见不一,直至他们相互武斗起来。幸而朝中文武官员及四大法官出面劝阻,这才取得了一致看法。人们一致同意法官的主张,我们现在去大马士革,见国王的长子舒尔康,请他回来继承王位,治理其父王统治的王国。不过,也有一些人希望国王的次子继位,他们说次子名叫杜姆康,他还有个姐姐,名叫努兹蔓,姐弟俩到希贾兹去朝觐,那如今过去三个年头,没有一个人得知他们的任何消息。”

侍卫官听完,知道妻子讲的情况千真万确,然而对国王之死感到痛苦万分;与此同时,他也非常高兴,尤其是杜姆康就在自己的身边,他要替代父亲的位置,担当巴格达的主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