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阿芭萨转身朝阳台走去,她习惯在那里等候贾法尔的差使通风报信……阿蒂白出了房间,安排太监外出侦探情况去了。
阿芭萨站在阳台上,两眼注视着大路,每看到一个人影,便以为那是贾法尔派来的差使……然而夜色漆黑,直至午夜降临,不见人来。阿芭萨心烦意乱,嫌侍女阿蒂白迟迟不露面,想派人去叫她,刚一转脸,不期阿蒂白慌慌忙忙跑来,只见她披头散发,面色如土,嘴唇发白,眼泪汪汪。阿芭萨问:“阿蒂白,你怎么啦?哭什么呢?出什么事啦?”
阿蒂白上前抓住公主的手,将之拉到阳台一边,周身颤抖不止,说道:“小姐,您快走吧!快离开阳台,逃离这里吧!”
“出什么事啦?你派去的探子回来啦?他说什么?”
“回来啦……回来也没有用了……您快离开阳台,躲到街上去吧!我马上派人护送您到宰相大人那里去……下去吧……下去吧!”
阿芭萨疑惑不解:“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说呀!”
阿蒂白声音颤抖、时断时续地说:“哈里发……他……公主,哈里发……”
边说,边用手指着房间。阿芭萨明白侍女的意思,知道哈里发已经来到她的宫中,料定情况已严重到极点,因为她知道哥哥夜半之后登门,定有什么要事。阿芭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着。
片刻过后,公主的自尊心占了上风,惊慌失措的神态消失一净,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狼狈出逃,再说也未必能够保证脱险。想到这里,她镇静下来,心境豁然开朗,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阿蒂白则使劲儿地拉着公主的衣角,极力鼓动她立即逃离阳台。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芭萨抽回自己的衣角,说:“放开我吧!我想见见哥哥,听他说些什么。”
说罢,后退了一步,对侍女耳语道:“快派个脚轻手快的,让他去见宰相,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他,顺便也提醒他多加小心,免遭同种磨难……我哥哥夜半之后到这儿,看来我们面临着巨大危险的威胁。”
阿芭萨说完,遂离开阳台,向庭院走去。刚行至走廊,便遇到迎面而来的拉希德,只见他衣着简单,外披宽大斗篷,显然是经过着意化了装的。拉希德本想把胞妹的事推至明天处理,但是,想到自己身边有妹妹和宰相的探子,怕他们将自己发怒的消息传给妹妹,使之逃离巴格达,故心中十分不安,睡也睡不着,便连夜赶来。拉希德平素颇喜欢自己这位妹妹,连她出宫门都不允许……又怎忍心看着她逃走呢!
阿芭萨强作镇静,欢迎拉希德说:“哥哥来访,令妹妹不胜欣幸。”
拉希德没有回答,径直朝宫殿一角的小房间走去,那是他每次来访与妹妹谈话的地方……阿芭萨跟着他走去,两膝不住相撞,但她竭力试图使自己镇静下来。她对死亡的恐惧已经消失,因为预想中的灾难总比现实可怕些。一个豪爽开朗的人,一旦恐惧缠心,料定危险即将降临,他就会变得理智、镇静起来……阿芭萨鼓了鼓勇气,决计跟哥哥摊牌……之后再上断头台,死而无怨。
阿蒂白跟在公主身后,连哭带叫,口中振振有辞。公主回头向她使了个眼色,侍女心领神会,知道要自己去执行那个任务……阿芭萨见站在走廊里的迈斯鲁尔向自己问安,因知道这奴才心狠手毒,没有理睬他——女性总是恨粗俗之辈,虽然道不出什么原因。阿芭萨随着哥哥走进小房间,拉希德坐下来。她觉察到拉希德怒容满面,眼放凶光,但故作一无所知,只是呆呆地站在他的面前,好像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似的。
拉希德要妹妹关上门,阿芭萨将门关好,回头又站在哥哥面前,看上去那样勇敢无畏,拉希德从未见过妹妹如此胆大。
拉希德问:“阿芭萨,我看你已换上出门的衣服,要去哪儿呀?”
阿芭萨说:“到一个既看不见哥哥,也不受别人虐待的地方去……”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