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艾卜·哈桑·齐亚迪继续讲自己的经历：

家仆取来秤，称过重量，客人将钱交给我，便踏上去朝觐的旅程。

我接到客人寄存的钱，立即召来债主，还清了他们的债，余下的钱用于生活，一时感到宽舒多了。我心想：“待客人朝觐回来取钱时，但愿安拉已为我解除了经济危机。”

不料仅仅过了一天时间，仆童进屋禀报说：“那位呼罗珊朋友在门外求见。”

“请他进来。”

客人进来之后，对我说：“我本打算去麦加朝觐，不期突然传来家父归真的噩耗，我得立即回返奔丧，请把我昨天寄存的钱给我吧！”

听客人这样一说，我顿时陷入巨大的忧愁之中，这种忧愁是任何人不曾尝到过的。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说不出话来。假若我矢口否认他在这里寄存过钱，他必将让我起誓，到头来我非丢丑不可；如果我实话实说，告诉他说我把钱花掉了，他必然会大声喧嚷，毁坏我的名声。于是，我对他说：“愿安拉护佑！你有所不知，我家户浅门松，不便保存这么多钱。我接到你的钱袋，便把它送到一位朋友那里去求他代为保管了。你明天再来取吧！”

客人信以为真，告辞离去。因这位呼罗珊人这样快就回来取钱，我忐忑不安，如坐针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合不上眼。

夜半时分，我呼唤家仆：“给我鞴一头骡子！”

家仆惊问：“老爷，正是深更半夜，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路啊！”

我只好又躺在床上，但仍然睡不着觉，又几次叫醒家仆，直到东方薄明时，家仆才给我鞴好骡子。我骑上骡子外出，一时不知该到什么地方去。我把缰绳搭在骡子的脖子上，任其自由走去。此时此刻，我陷于极度忧虑之中。

骡子驮着我行至巴格达城的东边，我看见一伙人走来，便躲开他们，改道而行。他们见我躲避，反倒追了过来。他们见我身穿绿袍①，便快速赶上来，问我：“喂，先生，你认识艾卜·哈桑·齐亚迪的住宅吗？”

我回答他们：“本人就是艾卜·哈桑·齐亚迪。”

他们说：“信士们的长官请阁下去他那里。”

于是，我跟着他们进了哈里发宫，见到了信士们的长官马蒙。

哈里发马蒙问我：“你是何人？”

我回答道：“我是法官艾卜·优素福的一位朋友，伊斯兰教法学家，对‘圣训’颇为精通。”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卜·哈桑·齐亚迪。”

“把你的情况对我讲讲吧！”

我把自己的艰难处境向哈里发马蒙一讲，他禁不住泪如雨下。

哈里发马蒙说：“好可怜哪！就是因为你，已经归真的安拉的使者穆罕默德一夜没有让我好好睡一觉。初夜时，我刚刚入睡，梦见穆圣对我说：‘快救救艾卜·哈桑·齐亚迪吧！’我突然惊醒过来，想了好长时间，不知道你是何人，然后又睡了。我刚睡下不久，又梦见穆圣对我说：‘你该吃苦头了！赶快救救艾卜·哈桑·齐亚迪吧！’我又突然惊醒过来，再也不敢合眼，一夜没睡。之后，我叫醒官役，派他们四处去找你；庆幸他们把你找到了。”

说罢，哈里发马蒙给了我一万迪尔汗，并且说：“这一万迪尔汗供你还那位呼罗珊兄弟。”

接着，哈里发又给了我一万迪尔汗，说：“这一万迪尔汗，你拿去安排一下你的生活。”

最后，哈里发给了我三万迪尔汗，并且说：“这些钱，你拿去装备一下自己。朝觐团出发之日，你到我这里来，我给你安排一个差事。”

我带着钱回到家中。做罢晨礼之后，那位呼罗珊兄弟就来了。我给他拿出钱袋，对他说：“这就是你那一万迪尔汗。”

呼罗珊人说：“这不是我那袋钱呀！”

我说：“是的。”

他说：“我那袋钱到哪儿去了呢？”

我把情况给他讲明，他哭了起来。他说：“凭安拉起誓，假若当初你把你的实际情况告诉我，我就不要这点儿钱了。凭安拉起誓……”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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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绿袍为波斯宗教学者们的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