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园(第12/27页)

加耶夫:这就是我们这儿那个著名的犹太乐队。你还记得吗?四把提琴,一只笛子,一把大提琴。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这个乐队还在呀?哪天咱们得请他们来一次,开个小小的晚会。

罗巴辛:(倾听)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哪。(低唱)“为了一笔钱,德国人会把俄国人变成法国人。”(笑)昨天晚上,我在戏园子里看了一出非常滑稽的戏;滑稽得要命!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恐怕一点也没有什么滑稽。你们这般人不应该去看戏;你们应该留下工夫来好好看看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过的都是多么死沉沉的生活,看看你们说了多少废话。

罗巴辛:对极了。应该老老实实地承认我们所过的生活,简直是糊涂透顶。

停顿。

我的父亲是一个无知的庄稼人,什么都不懂,他什么也没有教给我,只有喝醉了就用棍子打我。实际上呢,我的无知和粗野,也和他一样。我什么书也没有读过,我的字写出来难看得怕人,像虫子爬的,连自己都觉得丢脸。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我的朋友,你应该结婚了。

罗巴辛:是的……这是实话。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为什么不娶瓦里雅呢?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罗巴辛:当然。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她出身是一个农民家庭;整天地工作,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爱你,你也早就喜欢她了不是?

罗巴辛:是啊!谁说不呢?我也没有说不呀!她是一个好姑娘。

停顿。

加耶夫:有人给我在银行里找了一个位置,六千卢布一年。你觉得怎么样?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你到银行去?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吧!……

费尔斯拿着一件外衣上。

费尔斯:(向加耶夫)我请你穿上吧,主人,有点凉了。

加耶夫:(披上外衣)你多么叫人烦得慌呀!

费尔斯:怎么跟你说也没用……今天早晨,你又是一声也不关照我就出去了。(从头到脚地打量他)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你多大年纪了,费尔斯?

费尔斯:你说什么?

罗巴辛:她说你老得厉害啦!

费尔斯:我活的年头可长啦。他们给我找到老婆的时候,连你父亲都还没有出世呢。(笑)到解放农奴的时候,我已经升到听差头目了,那种自由,我没有愿意要,所以我照旧还是侍候着老主人们。

停顿。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大伙都快活得不得了,可是为什么快活呢?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罗巴辛:解放农奴以前倒好些。至少还可以时常打打农民。

费尔斯:(听错了他的话)可不是!那个时候,农民顾念主人,主人也顾念农民;现在可好,颠三倒四的,全乱了,你简直什么也闹不清楚。

加耶夫:住嘴吧,费尔斯。我明天还得到城里去。他们答应介绍我去见一位将军,他也许能出一张支票,借给我一笔款子。

罗巴辛:那没有用。你连利息都不够付的,这件事情你还是死心吧。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向罗巴辛)他在那儿做梦呢,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位将军。

特罗费莫夫、安尼雅、瓦里雅同上。

加耶夫:啊!他们也来了。

安尼雅:妈妈在这儿了。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温柔地)来吧……过来,我的亲爱的,(拥抱安尼雅和瓦里雅)你们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们两个啊!坐在我的旁边……这儿,对了。

大家都坐下。

罗巴辛:这位永久的学生,永远跟姑娘们混在一块儿呀!

特罗费莫夫:这你管不着。

罗巴辛:他都快五十了,可还是一个学生呢。

特罗费莫夫:别再开你这种笨玩笑了吧!

罗巴辛:你这是发的哪家子的脾气呀,混人?

特罗费莫夫:你顶好别理我!

罗巴辛:(笑)我倒要请问请问,你对我是怎么个看法呢?

特罗费莫夫:叶尔莫拉伊·阿列克塞耶维奇,我对你的看法是这样的:你是一个阔人,不久还会变成百万富翁。一个遇见什么就吞什么的、吃肉的猛兽,在生存的剧烈斗争里,是不可少的东西;所以你这个角色,在社会里也是不可少的。

大家都大笑。

瓦里雅:彼嘉,倒还是给我们讲一点行星的故事吧。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不,还是接着我们昨天的话谈一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