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燕南山》(三)

在郁家老宅里,一场鸡飞狗跳的惨案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末了消停些,郁枭便两眼无神地靠在郁香兰的肩头,望着他正对面靠着墙根站的三哥。

“我觉得三哥从来都没有真心接受过我,”他小声说,趁势又把头往郁香兰的颈窝里拱了拱,一边呼吸着她身上好闻的兰花香,一边操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电影女二口吻说,“但是姐姐,你也别批评三哥了,都是我不好,惹得三哥不快……”

“我他娘的怎么没打死你!”郁三没忍住,当即破口大骂道。

郁香兰正翘着指甲剥手中的鸡蛋壳,闻声抬起眼皮瞪了郁三一眼,嗔怪道:“你们两个从小就打,这才刚一见面,又打!”

“姐,你别信他的鬼话,我真没打他。”

“姐,你也听见了,他刚才还说要打死我。”

“放你娘的屁,郁老五你是不是太久没挨揍了!”

“行了!吵死了!”郁香兰把盛凉水的碗端起来就是一嗑,声调也拔高了几度,“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你俩哪次干架不都是恒儿犯贱在先。”

郁枭装乖装得整起劲,反应回来后也躺不住了,噌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就要为自己辩驳,可惜下一秒就被郁香兰揪着耳朵拽了下来,拿温度刚好的白煮蛋轻轻揉着他额头上的伤。

她语重心长道:“老三,姐知道你是个暴躁脾气,一点就着,和小恒儿天生不对付,但是三儿啊,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打脸啊,你老弟除了这张脸,他也没别的本事了,现在世道不太平,我还指望他能靠这张脸骗个军爷家的闺女回来,这样他以后也不至于拖累你们,我也能放心。”

“姐???”郁枭一时很难从他不再是郁香兰最疼爱的弟弟里缓过来。

才一回过神来,他就挣扎着要起来,不想却被郁香兰一巴掌抽在脖子上,怒道:“姐什么姐!消停躺着!”

此时郁三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弯下腰凑到郁枭眼前,恶声恶气道:“活该,叫你恶人先告状。”

郁枭被压制着动弹不得,他企图对郁老三翻个白眼,露出来的一截脖子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只听郁香兰道:“不许对哥哥没礼貌。”

这家是待不下去了了,郁枭心想,忽然就觉得自己这头白撞了。

“姐,我就把他扔这了,局子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我先回去了。”

“去吧,你们一天天压力也不小,等四儿毕业了还能过去帮帮你。”

“等会儿!姐,姐你最好了,你帮我说说,不能让他把那小戏子给我送走了,我找他还有事!”郁枭急了,伸手抓着郁香兰大衣的衣摆狂甩。

郁香兰给他揉伤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沉声道:“这事没商量。”

*

许是怕他添乱,郁香兰一直看他到夜里,才起身准备回府,她前脚刚走,郁枭后脚就翻墙跑了,还倒霉的刚一落地就被车灯晃得睁不开眼。

“听说你吃瘪了?”晁利安故意亮车灯晃了他两下,他料到郁枭会从这里出来,吃过饭就来这里等着笑话他。

他开门从车上下来,一脸的幸灾乐祸,“郁三爷回局里逢人就学,听得我这个心情啊,倍儿舒畅!”

“什么人呐这是,活该他娶不到老婆。”郁枭不悦道,在心里默默地记了郁老三一笔。

但他现在还真没工夫和他三哥斗智斗勇的,最迟明天一早,那个傻乎乎的小戏子就要被送到黎凭山面前,那时候自己再想捞人可就是天方夜谭了。

于是他走近了去打量着晁利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么多年兄弟了,帮我个忙。”

“我呸!”晁利安一把拍开他的手,啐着骂道:“谁跟你兄弟,我是郁司令派来监视你的,我要向他汇报你的一举一动。当年要不是你趁我半夜放水,从背后偷袭我还往我鼻子里抹辣椒水,我才不可能和你同流合污!”

他这话说得很解气,仿佛要将这十年来被郁枭的压榨的愁苦一股脑全倾泻出来似的,但是郁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神态那叫一个坦荡。

不跟文盲讲道理,晁利安只得瘪瘪嘴,“要么我送回你的小公寓,要么你自己滚。”

显然,郁枭他选择了后者。

留下晁利安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巷子口的一盏路灯下,看着远去的那辆老爷车,和它七拐八拐的神经病走位,他忽而沉重地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开始了自我催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

楚珞珈被收押在了一监的地下室的一个简易牢房里,这里只关着他一个,因为罪名比较特殊。

一监通常用来收押轻犯,郁三给他安得罪名是偷窃,本也属于收在一监的一类,但内里牵扯到黎凭山不愿被触碰的隐私,这处理结果也是不太好公之于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