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债务人陆哥哥
医生护士查完体就撤了,病房里一下子空了许多,陆远非把拎来的补品放到一旁,要不是还有正事,他也想跟着医生走人算了。
十年军旅生涯,让他习惯了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的作派,实在没耐心应付这种动不动就迎风流泪的忧郁男孩。
白瞎了这一身线条分明的肌肉,哭起来活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巨婴。
夏云则以前只要一落泪,芝兰宫就全员出动,从总管太监到小宫女轮番劝哄,如今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他哭得头都晕了,对面那三个人竟然袖手旁观,没一个打算过来宽慰一番。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小皇子越想越伤心,悲从中来,泪落如雨,两条袖子都湿得能拧出水来。
老夏后背贴住墙,习惯性装透明人,大事他来扛,小事老婆上。
陈女士抚着手臂上此起彼伏的鸡皮疙瘩,心中敲起小鼓,暗忖要不要给儿子做个MRI看看是不是哪根神经砸坏了才会表现得如此与众不同。
陆远非看人家亲爹亲妈都不作声,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等着自己先表态?
他拿出安抚新兵蛋子的耐心,递过去一包纸巾,拍拍对方的肩膀,尽量和颜悦色地说:“别哭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夏云则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打了个哭嗝。
陆远非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
凑近了看,这小子长得眉目俊朗,五官端正,是个身高体健、腰细腿长的阳光小帅哥,怎么脑袋里面阴云密布,说下雨就下雨?
夏云则似懂非懂,看着快怼到他脸上的纸巾,确定面前这个粗坯不会伺候他净面之后,他委委屈屈地用两根指头捏住边缘拽出一张纸巾,往泪湿的脸上按了按。
整套动作娴雅端庄,宛如大家闺秀对镜理红妆。
陆远非看着他翘起的兰花指,额角一抽一抽地疼,觉得自己只带了两年新兵真是没来得及见识物种的多样性。
夏云则揩净脸上的泪,小声抱怨:“这擦脸也忒粗糙了些。”
陆远非看看纸包上“细软柔滑母婴专用”八个大字,再看看对方光洁健康的小麦色脸庞,眨了眨眼睛。
您这肌肤也算不上吹弹可破啊,怎么没有公主命偏得了公主病呢?
他对这小子第一印象实在不好,觉得大老爷们能戏精成这样也是一种本事,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子作天作地的矫情劲儿,让人在秋暑天里连空调都不用开,从头到脚都酸爽得很。
他手下的兵要敢这么妖妖娇娇作张作致,早让他捆上四十公斤负重跨昼夜拉练去了。
眼角余光瞥到对面两位家属,陆远非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别拿部队那一套优良作风来要求床上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肌肉男。
夏云则抬着眼看他,巨鹿斑比一样蠢萌,两手交叠在腿上,低声问:“你是谁呀,对我负什么责?”
他本能地有点惧怕这种体格高壮、仿佛三拳打死一头虎的人,又见对方一身凛凛正气,挺拔如松柏,看上去比大内高手还要可靠。
有点耐心,把他当成弟弟——陆远非一再提醒自己,突然觉得还是当成妹妹更容易入戏。
“我姓陆,陆远非,你工作的健身房我已接手,会照顾到你完全康复为止。”他尽量简明扼要,免得这颗被砸过的脑袋过载死机,“医药费不用担心,砸你的人答应足额赔偿,等你养好身体,还可以继续在我这里上班。”
夏云则眨巴着眼睛,一脸鸭子听雷的表情。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就完全不解其意。
不过他在深宫里谨小慎微地混到大,时不时还要旁观各路美人勾心斗角明嘲暗讽,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习惯了想不明白就多想几遍,千万别傻呵呵地不懂就问。
至少对方的部分言辞他能理解——这个人愿意照顾自己。
这么大的口气,想来该是个大户人家子弟,钟鸣鼎食仆役成群的那种。
蓬门荜户可养不出这样威严冷峻的风华气度。
夏云则心里挺高兴,比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母亲和从头到尾贴着墙的父亲,他更愿意亲近这个陌生男人。
反正他对父母也很陌生。
宫门深似海,步步是暗礁。
他一出生贤妃就血尽而亡,为保住性命,黄公公上报生了个公主,还从外面抱来个女婴带过去给人验看,蒙混过关之后又把他当女孩儿养了将近十六年。
至于他父皇则干脆将他抛到脑后,平时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女儿”。
所以他实在没什么和考妣相处的经验,与那对夫妇共处一室,久了怕是要露出马脚。
醒来到现在,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不是投胎,而是机缘巧合换了个身体,来到这个奇异的时空,不知今夕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