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圣驾走后,阿妤低垂着头,跪了下来。

她没受封,即使侍寝,也依旧是容嫔的奴才。

容嫔盯着她许久,一步步走近她,忽然伸手掐出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

阿妤猝不及防地对上她的视线,倏然掐住手心,细微的刺疼让她清醒。

她似害怕地轻颤了下身子,垂下眼睑不与容嫔对视。

殿内寂静得有些诡异,容嫔忽然压低了身子,凑近她耳边,凉着声音问:

“侍寝的滋味如何?”

阿妤心下一紧,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又听见她继续问:

“本宫的床榻,你睡得可舒坦?”

这一句话扎在阿妤脑海里,久久回荡不消。

她的宫殿,她的床榻……

阿妤喉间涌上一股子恶心,她忽然抬起头,对上容嫔眸子中的恨意。

她有些想笑。

可她动了动嘴角,笑不出来。

容嫔到底记得现在最主要的事,她狠狠甩开阿妤的下颚,被搀扶着走进内殿。

内殿被收拾得妥当,除了床榻有些凌乱。

御前的人自然不会替瑜景宫整理床榻。

容嫔似被针刺了眼,狠狠闭上眸子,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给本宫把这些脏东西都拖出去烧了!”

她声音很大,大到跪在外面的阿妤听得清清楚楚,那话中的嫌弃和恶心。

或者说,她本就是故意说给阿妤听的。

周琪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大殿,恰好听见容嫔的话,她倏然停了下来,被这番话刺激得红了眼。

她进宫多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的主子。

便是得用的奴才都还需赏赐,她分明用得着阿妤,却三番四次折辱阿妤,就好似阿妤姐姐生来就是欠了她一般。

她生平第一次这般恨一个人。

她堵着嗓子,去扶起阿妤,哽着嗓音说:“姐姐,我们回去……”

阿妤面无表情,仿若根本没有听见刚刚那话一般,她顺着周琪的力道起身,平静地朝外走,四周的宫人眼睁睁地看着,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几乎是刚进了西厢房,她瞬间脸色一白。

她快步走到床榻前,不稳地贴到在地,抱着痰盂止不住地干呕。

除了苦水,她什么都吐不出来。

何止是容嫔一人觉得恶心?

周琪慌乱地扑上去抱住她,拦住她折磨自己,哭着朝她喊:“阿妤!”

阿妤难受得想哭,她伸手扣着嗓子,吐了半天,才放过自己。

她靠在周琪怀里,闭上眸子,眼角落了两行泪:

“……好、恶心……”

周琪拼命摇头:“不,不是的!阿妤,你别这样……”

她用衣袖擦了把眼泪,眼底通红,一字一句告诉阿妤:

“你没错,她们才让人恶心!”

因她们身份卑微,所以即使百般折辱,也要对她们感恩戴德?

到底是谁恶心?

不知过了多久,阿妤终于撑起了身子,她慢慢坐起来,擦净了眼泪。

圣旨很可能就快到了。

她没有时间耽误。

更何况,女子的眼泪宝贵,不该浪费在这种地方。

不管瑜景宫发生了什么,每日的请安依旧不会停下,不过一会儿,阿妤她们就听见容嫔的仪仗从宫中离开。

容嫔刚走,圣旨就到了。

似乎是刻意掐着时间一般。

阿妤侧过头,朝铜镜看去,那里的女子脸色微白,只有眼圈周围泛着红,垂了几缕发丝在脸侧,柔弱得惹人怜惜。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朝外走去。

来宣旨的是杨德公公,他看见走过来的阿妤就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

这宫里没什么事瞒得了圣上,瑜景宫的被褥还没烧起来时,乾坤宫就得到了消息。

那句“脏东西”自然也入了圣上的耳里。

当时杨德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心底骂容嫔什么话都敢往外讲!

明眼人自然知道她那句脏是指谁,可谁让昨日那张床上也躺了圣上呢?

再不堪的东西,它也直接变得金贵起来。

杨德见人已经准备好了,敛下心思,高声喊道:

“圣上有旨——”

阿妤秉着呼吸跪了下来,她刻意低着头,垂下的发丝正好遮住眸子。

杨德专心宣旨,除去前面一堆夸奖的辞藻,只有最后几个字才是重点:

“……特封为才人,赐封号‘钰’,即日起入印雅阁,钦此!”

圣旨宣读完,阿妤着实愣了半晌。

因为这个位份着实有些高了,足足越了三个品级,更何况还有封号。

“钰”,素有珍宝、宝物的含义。

如何来看,这个封号都不该落在她身上。

容嫔生父乃是圣上未登基时的太傅,身份显赫,就算是其府上的嫡幼女入宫时也不过是才人之位而已,还尚未曾有封号。

这让阿妤如何能够不心惊?

杨德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