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彩舫停在湖边, 宫人掀起帘纱,阿妤被周琪扶着走进去。

彩舫里摆着一架筝,前面安静跪坐着一伶人, 隔着珠帘轻纱, 阿妤瞧得不真切,只能隐隐绰绰看见那伶人低眉顺眼的。

除此之外, 尚有几位伶人穿着舞衣, 站在一旁。

而派人去邀她的男人靠在梨木椅上, 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杯盏。

好不自在。

阿妤松开周琪的手, 自己拎着裙摆走近男人, 行云流水地弯身,倚靠在那人膝上,似带着小性子般瞥了那群伶人, 口中软糯若哀怨:

“皇上身边这么多美人陪伴, 怎还叫妾身来。”

那些伶人仿若有些不自在,不禁将头越发低了些。

封煜抬手抚在她青丝上,没理会她装模作样的话, 敛眸问她:

“怎会这么慢?”

阿妤轻哼了声:“可不就是您那些爱妃绊住了妾身。”

微风拂进, 彩舫里的熏香浅淡,封煜无奈摇头,点着她鼻尖, 斥她:“小性子忒多。”

说话间, 他朝杨德点头,杨德一个手势,那些伶人就开始跳起舞来。

封煜寻了舒适的姿势,漫不经心地说:“听闻是江南现下最流行的歌舞,你若喜欢, 待回京后,便叫宫伶排。”

阿妤笑得眸子灼亮:“原是皇上特意为妾身安排的?”

不待封煜回答,她就矫揉造作地低头,似不好意思地说:“哪就需要这般劳心费力了。”

她软声细语地:“妾身没甚要求的。”

伶人绕梁不绝的琴声还在继续,却没遮住封煜的那声嗤笑,平白叫阿妤涨红了脸,她羞赧地仰起头:

“皇上笑甚?妾身哪有说错?”

她何时有要求过什么?

想到这里,阿妤有些闷闷不乐地瘪唇,扭过身子不愿搭理人,轻哼了声以示不满。

封煜眯着眸子,打量她半天,才敷衍地点了点头:“是,你没说错。”

刚成了美人不久,就要了小厨房,还假借旁人的名义,后来的确是没再要求什么,但这后宫女子该有的,她哪些缺了?

封煜无奈摇头,真不知该说她些什么。

一曲终,阿妤没甚感觉,她瞥了瞥嘴,斜眸睨向封煜:“就这般水平,也能献到皇上面前?”

这话甫落,筝前坐着的伶人脸色便泛起白色,除去不安外,还隐着丝不忿。

刚被送到封煜面前的,不可能没有可取之处,至少的,在一群伶人中,她是拔得头筹后,才被管事送过来的。

封煜也轻挑眉,颇有些意外:“怎么,你欲亲自弹一首?”

寂静良久,阿妤伸手抚过青丝,侧过脸,半晌才瘪出一句:“皇上难为妾身。”

她倒也不是不会,怎么说她也曾是江家唯一的嫡女,本朝商户身份不低,娘亲也专门为她请过名家教导。

她不耐烦写字,韩玉扬一笔一划地陪着她写。

她不愿意练琴,娘亲一点一点地陪着她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本就聪慧,早早就学会了去。

但是这些东西,都要是常练的,她多年没曾弹过,早已不知生疏到什么地步。

而且,阿妤不想碰这些,就算还没忘记,她也不愿去弹。

那伶人听见她的话,隐晦地撇了撇嘴,想起这位钰修仪的出身。

阿妤眸色似有些黯淡,封煜扫过一眼,动作微顿,他若无其事地说:“惯是个娇气的。”

他又说:“不爱弹,就不弹,总归宫里养着不少伶人。”

话音落下,其余伶人眼底只剩下对阿妤的羡慕。

但封煜却是忽然伸手,指向弹琴的伶人,语气冷淡:“拖下去。”

阿妤微愣,讶然不解:“怎么了?”

众人惊慌,伶人顿时跪地不起,杨德忙让人将那个伶人带下去。

阿妤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从伶人的神色中,也大致猜到了些许,她忙轻抚过封煜胸膛,软声撒娇:“皇上别生气,说好陪妾身游湖,可不得说话不算数。”

彩舫行至湖中心,封煜神色依旧淡淡的。

阿妤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指尖轻戳了戳他胸膛,她出身摆在那里,旁人有甚反应都算正常。

但封煜的态度,却也叫阿妤笑弯了眸,毕竟不论如何,他看重她,总归都是一件好事。

许久,阿妤伏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句:“待过两日,妾身弹与您听,可好?”

她又不是不会,只是懒得去练而已。

之所以说过两日,是因为她还需练习,丢了多年的功夫,重新捡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封煜眉梢微动,敛眸看她:“你别多想。”

他若想看歌舞,数百伶人等着他挑,他乐意宠着人,是因为人合他心意,其余不过锦上添花,若是无,也无伤大雅。

再说,便是后妃会才艺的不少,也得他有时间去看。

“妾身就是想让皇上高兴。”阿妤攀在他胸前,说这话时,眸子浅亮,却是真心话。